柳素思念长安的繁华,思念平康坊舞姬精妙绝伦的舞姿,当然还有胡肆老板娘泼辣凌厉的性格和甘醇厚味的葡萄酒。

    只是月色如水,山风怕打窗柩发出噼里啪啦响动时,她才惊觉,自己仍然在一个阴暗潮湿的,临时搭盖的山间草屋里。

    她抽了抽鼻涕,夜晚的风有些凉,今日身子也不大爽利,所以只早上与那郎君送了一碗吃的。

    小茉莉儿与她收拾被褥,正吹了灯要走,却被柳素拉住了手腕,她期期艾艾看她,又支支吾吾问道:“你说,蕴娘姐姐这会子该生了吧?”

    可不是么,那会子还闹了好大一个笑话,小茉莉儿笑话她:“蕴娘子那么大个肚子,也就小姐您能说得出她长胖了这种浑话了,可是闹了个没脸。”她还记得当时喝得醉醺醺的那些个姑婆婶子们都哄作一团地笑话她,说什么小娘子真是傻云云。

    蕴娘同她丈夫也是行商的,这回到长安是存了定居的念头,是以她丈夫才把身怀六甲的蕴娘一同带着来,那时候还是四月前,瞧着肚子已经挺大的了,这么会子,估摸着是该生了。

    小茉莉道:“也不知生的男孩女孩。”

    往先听家中的老姑婆们讲,肚子尖就是生儿子,那么肚子圆呢就是生女儿,蕴娘的肚子那么尖,想来是个儿子。

    只是苦于无法印证,柳素倒觉得好没意思,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她这回浩浩荡荡地从家里“偷”跑出来,长安城里尽是她爹的熟识,只怕信还没进城呢,就被她爹给晓得了,所以柳素也不敢往长安去信。

    “明日十五了吧,这两日的月亮圆得很。”她还记得十五,阿姐说十五是团圆的日子,她长那么大还从未曾离家这么长时间过,便是随阿爹走南闯北的,总也有阿爹在身边,有爹娘在的地方,又哪里不是家呢?

    她白日里瞧着欢喜活泼,到了夜里还是忍不住想家,只是她一贯坚强要面子,从不肯在人前透露罢了。

    每月的十五,家里总要扫除干净,一起吃个团圆饭的。

    不知阿姐会不会回家,同阿爹阿娘他们一块吃个团圆饭,只是今岁,这每月一次的团圆饭,她总归是吃不着了。

    “今天一天怎么没看见小蔷薇?”她从家里一共就带了这么两个丫头出来,比起在家里婢仆成群的,如今倒是显得寒酸不堪了,不过若是论偷跑的话,倒也算招摇了。

    谁叫她贪图享受,不愿吃苦呢。

    那日顺着槐娘的车驾,塞了好许多东西在里头,柳素单纯存了报复的心思,知道阿爹这人最宝贝他那些四处搜刮来的瓷器,所以一个不落地全都带在身上,金银细软那些自不必说,柳素还将爹娘请来给她防身的柳伯也一并忽悠走了。

    其实倒也不能算是忽悠,谁叫她溜走的事被柳伯知晓了,他说自个儿左右在长安也呆得发腻了,不如陪她这小丫头出去四处闯荡一番,兴许能闯出个什么名堂来。

    柳素也是半信半疑,不过也没办法,若不带上他,柳伯便要向爹爹告状,是以只好一块上路了。

    小茉莉见她问起小蔷薇,便道:“明日不是十五嘛,小蔷薇去山下置办些酒菜,槐娘子说山下关雎里有一家味道正宗的胡姬酒肆,小蔷薇便替小姐去买了。”

    嘿,这丫头,也不知道留个惊喜,就这么一股脑子全说出来了。

    不过柳素倒也确实是馋那葡萄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