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知予心中猛然一震。近来,她一直在极力避免这个话题,但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这几天,虽然她日日陪伴在他的身边,对他嘘寒问暖,软语安慰。然而,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做。尽管她的摄像头可能拍到了一些可疑的事物,尽管她清楚地知道他对食品卫生的把关是多么严苛,食物中毒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的餐厅里,尽管她与他正处于热恋之中,但在警察和卫生监督员上门盘问,或者病人家属前来闹事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否则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带着隐形摄像机上班。暗访和卧底并不属于记者的职务行为,而只是一种灰色领域的私人取证。她不想自己辛苦三个月艰辛完成的调查报道就这么提前暴露,她爱他,但她不能为此冒险,这是她对自己事业最后的赌注。
因此,她沉默良久,近乎艰难地说:“没有。”
齐川目光空空地看着她,说:“好,我知道了。”
冯知予心中忽然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
“我要去我爸那边了,最近可能没办法见你了,你也专心忙暗访的稿子吧。”齐川说着便起身出了门。
冯知予难过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觉得,此刻若是让他离开,自己就会永远地失去他。她想冲上前去拥抱他,恳求他留下,却有一股力量将她缚在了原地。她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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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个月后,冯知予的系列暗访报道在寰宇卫视的新媒体平台顺利播出,餐饮业的卫生隐忧以及行业内部的黑暗秘密被尽数曝光。报道引发全网轰动,在热搜榜居高不下。冯知予也一跃成为采访部一姐,并被频道推荐申报了当年的全国新闻奖。
然而,她却并没有觉得多么开心。她明明已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心中的某个角落却一直在隐隐作痛。自从那天他们分开之后,齐川就再也没有找过她,也没有回复过她的任何消息,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了一样。
最近,食物中毒案终于告破。警方通过店内监控发现一名学徒深夜去店里带走了一盆花,审讯之下才发现他是对手餐厅派来的。事发当天中午,他偷偷在一个水壶中投了毒,作案后为了销毁证据又将剩余的水倒进了那个花盆里。事后此人一直觉得不踏实,便想趁着老板不在带走那盆花,不料却被逮了个正着。虽然案件水落石出还了齐川清白,可是他的餐厅还是倒闭了。食物中毒事件对餐饮店来说本就是瘟疫一样的存在,发生一次就足以毁灭商家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全部名声。
冯知予愧疚不已,思来想去决定去向齐川道歉。那天,她给齐川打了好几通电话终于联络到他,两人约了晚上在餐厅见面。赴约前,她特意跑去让乐晞帮她化了妆,还穿上了压在箱底的小黑裙和高跟鞋,看上去终于也像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子了。
她战战兢兢走进餐厅。齐川正坐在他们经常坐的那张餐桌前等她,桌上放了一盘宫保鸡丁。
她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在他对面坐下。
齐川看了她一眼,说:“你今天很漂亮。”
冯知予下意识地说了句“谢谢”,感觉嗓子里干干的。
齐川又问她饿不饿,冯知予说现在没有胃口。
两人沉默片刻,齐川开口说:“这家店已经转让了,过几天就不是我的了。”
冯知予有些难受,安慰他说:“你可以重新开始的。”
“我要去上海了。”
“为什么!”冯知予差点跳了起来。
“这件事是我爸出面帮我摆平的,作为交换,我要去他帮我安排的投资公司上班了。”齐川盯着眼前的宫保鸡丁,自嘲地笑了笑,说,“最后他还是说对了,我就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loser,音乐也没有出路,餐厅也开不下去,我的人生就只能按照他给我规划好的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