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斯塔利犹豫了一番,粮食最终还是分发出去了。
咕嘟咕嘟咕嘟,伙夫们在各个十字路口架起铁锅,四周却散落着无数盖着白布的尸体,血腥气混合着食物香气扩散开去,眼前的景象实在凄凉、讽刺又难以描述。
“吃点吧,都来吃一点。”
伙夫们无精打采的敲着铁锅,却等不来哪怕一个愿意吃点热食的人。平民们还是一脸呆滞的原地发呆,那些劳累一天的骑兵也还埋头搬运着尸体,丝毫不顾自己已经透支的体力。
他们在惩罚自己,也在赎罪。
这。。。戚锐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叹息出声。原本作为中层军官,他现在已经可以去休息了,只是和其他依然在透支自己整理现场的军人一样,他也被负罪感淹没,索性叫了几个亲信一起来巡城,却不想正好撞见这等场面。
快步走到铁锅前闻了闻,确认不是伙夫做饭的毛病,戚锐有些无奈的问他们:“怎么,一个来吃的都没有?”
“回卫校大人,一个都没有。”伙夫们苦着脸答道。
“给我盛一碗。”戚锐轻轻言道。伙夫们一愣,讨好似的赶忙盛了满满一碗,这是类似于疙瘩汤的食物,隐约还能闻到点肉香。
戚锐小心的捧着碗,来到一个正缩在角落里自闭的小小身影旁。这是个小女孩儿,她身边就躺着一个未来得及收殓的尸体,尸体白发苍苍,看起来应该是她的爷爷。女孩坐在尸体边一言不发,幼小的背影好像一座雕塑,十分惹人心疼。
戚锐轻轻的把饭碗递过去:“小姑娘,吃一点吧。”
他的语气非常轻柔,好似不愿打扰这些惨死的亡魂。那个小姑娘看了眼戚锐,却微微摇了摇头:“不吃。”
女孩不愿意吃饭,虽然她没说为什么,但理由是显而易见的。他们的对话已经受到一些平民的关注,戚锐知道这个小女孩就是突破口,于是想先转移话题:“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叫小朵。”姑娘的回答怯生生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我没见过她。父亲当兵去了,好多好多年都没回家,我一直和爷爷生活在一起,可是。。。”
女孩声音中带上了明显的哽咽,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大颗大颗的滑落,却也因此多了不少烟火气,不像之前那么呆滞。
戚锐举着碗的双手有些颤抖,由于离前线最近,青丘镇不仅常常处于战火的威胁之中,百姓的参军率也是整个苍阳帝国最高的地区之一,几乎四成的男丁都去当兵了,比例高的可怕。小朵的父亲好几年都没回家了,可按照苍阳军制,士卒每年起码可以回家一次,像他这样好几年没回家的,恐怕早已战死沙场了。他爷爷应该知道这一点,只是害怕孙女承受不了才憋在心里,想等她长大一点再说吧,却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兵祸,将这个本就不幸的家庭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小朵乖,快吃点东西吧,不然你父母和爷爷会担心的。”
戚锐不会和小女孩打交道,只是嘴笨舌拙的安慰着。他又将饭碗推到女孩面前,里面一些汤汁溅在手上,钻心的痛楚传来,却丝毫无法消减戚锐内心的负罪感。
哦。。。女孩柔顺的点点头,她费力的接过饭碗,小口小口的喝起来。热热的汤汁下肚,小女孩哭泣出声,她或许年纪太小不能完全理解如此复杂的情感,却还是感到一阵排山倒海的悲痛。慢慢的,越来越多的平民加入到哭泣的队伍,哀鸣声久久回荡在这片失落的土地上。
年轻的卫校悄悄一使眼色,附近的士兵们暂停手中工作,都去伙夫那里盛了些食物分发给居民,尽力为他们受伤的心灵提供些微不足道的慰藉。
现场的气氛热烈了一些,戚锐一行人悄悄的离开了。他带人沿着联邦军进攻时的路线一直巡查着,沿途的残垣断壁几度令这些军人们怒发冲冠。好在过了行政中心之后,被破坏的痕迹明显少了很多,尸体也不如之前密集。显然当战线推进到这里,守军一边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站在东南城区的十字路口,戚锐意外发现其中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居然是山塔努,第一军军法官。虽然分属不同的部队,但他和山塔努还是认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者作为精锐野战部队的军法官会出现在青丘镇里,意外被战火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