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如贵人一路回钟粹宫去,一路上心下都跳得急。

    这还是她头一回这么近地眼睁睁看着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二位女主子这般当面锣对面鼓地争执。知道后宫里有争斗,也知道这世上但凡有女人的地方儿就不安宁——可是一家人在宫里却争成这样儿,也是她从前所想象不足的。

    不是没想到过,是没想到一切都这样明火执仗。

    她进了钟粹宫,先去给吉嫔行礼。

    吉嫔对如贵人是一贯的清淡——不至于是冷淡,但是也从来都没有主动的热络。

    吉嫔挑眸看如贵人一眼,“外头天儿是冷了哈,瞧你这一进来,小身子骨儿都是哆嗦的。脸色也不好,发白,像是被吓着了似的。”

    如贵人尴尬得想要使劲挤出个笑容来,不过还是给收回去了,只是认认真真说,“这腊月的天儿……真是冷。小妾的手炉半道儿上还熄了火儿,这便有些禁不住了。”

    吉嫔点点头,“你是贵人,每日的红罗炭只有五斤,是不多。可是话又说回来,若是俭省着用,每日五斤只用在手炉、脚炉和香炉这类屋子里用的项上,倒也够了。我这嫔位,每日的红罗炭也不过才有八斤。”

    “你这手炉今儿半道儿还熄了火儿,又算什么事儿呢?偏又是在皇后娘娘跟前……倒好像我这钟粹宫里克扣了你的似的。”

    如贵人登时一颤,急忙道,“小妾绝无此意……”

    吉嫔幽幽看看她,点点头,“那以后就别再将这样的理由挂在嘴上。便是你无心害我,可却当真会牵连到我的。”

    如贵人如履薄冰地下去,星瀑都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主子又是何苦吓她去?好歹一个屋檐下住着,来日别结成仇了才好。”

    吉嫔淡淡扬眉,“我这人本来就是这性子。在这后宫里啊,我没心情害人,也同样没心情受人牵累。谁想说什么话都行,只不过别饶上我去;若是饶上我了,我不管她是谁,我都得将她这话给怼回去。”

    “再者说,若当真就因为我这些话,叫她记了我的仇去,那就更证明是她自己心眼儿不大量。那我今日这样对她,便不是委屈了她。这态度便也算是我的试金石吧,用这法子试试她心地如何。”

    吉嫔说着望了一眼窗外,“再说了,她这是跟着皇后一起去的撷芳殿,回来就哆里哆嗦,小脸儿惨白成这样儿,我瞧着不顺眼,旁人难道就瞧不出来了么?给她两句冷的,叫她赶紧回神才是。”

    星瀑点头道,“……奴才说句掌嘴的话,这后宫里的钮祜禄氏个个儿都是不好惹的,将同为钮祜禄氏的如贵人这也是给吓着了。”

    吉嫔静静垂下眼帘去,“对于新加入狼群的小狼来说,懂得敬畏是头一件功课。”

    星瀑轻叹一声道,“今儿皇后娘娘想叫如贵人长的教训,如贵人当真也都得了,这便也是好事儿。”

    嘉庆七年的大年初一,皇上赴堂子和太庙行过礼之后,赴太和殿行完庆贺礼,当日便起銮赴乾隆爷的裕陵恭谒去了。

    天子大年初一就出门儿,还是比较罕见的,便连常例的赐宴皇室宗亲和大臣都推后了。

    廿廿留在京中,为皇上守着家里。

    各家王公都随皇上谒陵而去,除了年迈的、有病的、犯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