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嫔不急着说，刻意上下又打量芸贵人一番，这才缓缓道，“芸妹妹的阿玛，从前是江南驻防过吧？”
芸贵人懵然点头，“如姐姐说的是。”
如嫔便笑，“所以芸妹妹原本是在江南长大的，是不是？”
芸贵人便也点头，“是……”
如嫔便叹了口气，“也就因为芸妹妹有这样儿的经历，那今儿这身装扮才十分不合适——瞧瞧这头发，用发簪这般松松挽着，这哪里还是咱们旗髻的梳法儿去？便是要挽着头发，也该找根扁方啊！”
“又或者，手头儿一时没拿着合适的，那也就寻个包头，将头发暂且给包起来就是了，哪儿能这么松松垮垮地就来了……在我眼里看着是好看，可是在外人眼里，保不定瞧着压根儿就不像个旗人，倒像是江南的汉人了。”
“这么着好看是好看，在宫里特别归特别……可就算退一万步说，皇上会喜欢看，可是也就此就落了个坏名声了。”
芸贵人狠狠一惊！
急忙一把将挽着头发的发簪给扯下来，手脚麻利着赶紧将头发给编成发辫，简单地包缠在头上，宛若旗人从前在关外初期那般连女子都最简便的包头的法子。
如嫔瞧着便笑，“瞧瞧，的手脚这般麻利，原本就是这样编成了发辫，绕成了包头，也不过眨眼的工夫儿。便是方才起来得急了，这样的头发也完来得及，又何苦梳成那样汉人的发式就来了？”
“年纪小，这诸多的细微之处，平素还不够小心。可是要明白，这宫里本来就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地盯着咱们看，就等着咱们指不定哪儿出了错，便落入了人家的镬中，一时不慎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去呢。”
芸贵人惊得伸手掩住心口去，“如姐姐，我真的没有模仿那些汉人！我方才，不过是，不过是……”
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别说在旗人家族中，便是在所有满人的家族中，乃至于所有的勋贵世家里都是拔尖儿的正统家族，故此如嫔这般指摘芸贵人，自是极有资格，芸贵人都说不出什么来。
如嫔轻轻叹口气，“我知道，这后宫里谁人不想得宠，谁人不想让皇上多看自己两眼呢？而皇上的生母便是孝仪纯皇后，孝仪纯皇后是汉姓人；且皇上的养母庆恭皇贵妃就更是来自江南的汉人了，故此咱们心下都明白，皇上心下对带着点儿江南汉人味儿的，怕是要多看一眼、喜欢一些儿。“
“芸妹妹本来就有在江南长大的经历，又得了皇上赐给的‘芸’这么个字儿为封号，那就别说芸妹妹自己个儿心下该有数，便是满后宫里的人啊，也都对芸妹妹心下有数了。”
“芸妹妹如今喜欢这般装扮着，便是希冀着皇上吧……”
芸贵人窘得满面通红，“如姐姐，我当真没那么想啊！”
如嫔笑着点点头，“其实芸妹妹自己怎么想，半点儿都不重要。因为只消看见如此穿着啊，便自然满后宫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了。妹妹越说没有，旁人反倒会越发信实了去，反倒还会觉着妹妹是在撒谎！”
如嫔叹了口气，“妹妹总不会不明白，在宫里故意做江南汉女的打扮，该是多大的话柄了去吧……？”
芸贵人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登时手脚冰凉。
“倒不知，如姐姐今晚传我过来，竟是何事。”
若今晚不是如嫔在下钥之后忽然传她，她也不会如此狼狈起身，这般想都没想便草草地穿戴了来了……便也不会落下此时这般严重的一个话把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