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涵瞳孔微缩,目光朝展文翼锁来,“皇傅有话不妨直说。”
展文翼稍稍站直身,清润无波的目光朝清杉与老岳候皆扫了一眼,随即朝思涵恭敬道“这几年,岳候行事,着实有些过头,但岳候在京都城这么多年,既无伤人,也未害人,再者,岳候当日送入宫中之人,臣等皆知是奴役罢了,并非真正的血性男儿。是以,岳候败坏长公主声名,便无从可说。另外,老岳候对我东陵,终生效力,而今晚年,朝廷也该体恤,总不能让老岳候晚年悲戚才是,而岳候此际,又已意识到错误,且诚恳认错,微臣相信,只要长公主再给岳候一个机会,岳候,自能改邪归正,好生为我东陵效力。”
冗长的一席话,调理分明,语气平和得当。
思涵极深的朝展文翼扫了一眼,思绪翻转,正要言话,不料有群臣突然而道“浪子虽能回头,但品性却不易根除。更何况,如岳候这般在京都城内嚣张了数十载的人,想来若要让岳候全数改好,甚至为国效力,怕是,并不实际。”
这话一落,周遭几名朝臣微怯的开始附和。
老岳候再度开始咳嗽,斑白的头发显得格外凄楚。
思涵眉头稍稍一皱,心生起伏,倒也着实未料到,今日上朝,竟会有这么一出或悲或落井下石的戏码,再看那清杉,端正僵硬的跪着,脑袋低垂,似是当真如觉悟了一般。
“阿姐。”大抵是见老岳候与清杉可怜,幼帝转眸朝思涵望来,满面恻隐。奈何唇瓣动了动,却未道出后话。
思涵朝他略微宽慰的示意一眼,不料正这时,那出言反对的朝臣再度出声,“长公主以前也道,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岳候知法犯法,且在京都城内嚣张了数十年,俨然如经常城内的地头蛇,如此人物,长公主自该严厉责罚,还京都城安宁。撄”
振振有词的话,语气略微高昂,咄咄逼人之意尽显。
展文翼转眸朝他望来,微微而笑,“赵大人说得莫不是过头了些。岳候虽言行微失,但绝对不是京都城内的地头蛇。反倒是据我所知,赵大人勾结国舅,欺民霸市,这点倒是民众皆知。偿”
说着,分毫不顾那赵姓朝臣僵了的脸,展文翼抬眸朝思涵望来,继续道“长公主,岳候不过是留恋风月了些,若长公主要将他治罪,公正严明的话,自也该将常日留恋思涵之地的朝臣全数彻查出来,以示公平。”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纷纷色变。
片刻,有朝臣当即道“其实,的确如皇傅说的那般,岳候虽留恋风月,但此际岳候则是有心悔过,皆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望长公主看在岳候知错的份儿上,也看在老岳候的面上,饶岳候一回。”
“是啊是啊,刘大人所言极是。浪子回头金不换,长公主饶了岳候吧。”
此起彼伏的嗓音,突然全数倒向了清杉。
老岳候皱了眉,略微艰难的扯声道“有劳诸位请命,但这孽障,的确太过无法无天,诸位大人也无需再求,无论长公主如何责罚他,便是要他性命,我定尊从,绝无怨言。”
这话一落,老岳候抬眸朝思涵望来,嘶哑悲戚的嗓音再度表明决心,“长公主无需看在老臣的面上而改变初衷,也无需因为老臣而为难。这孽障一无是处,惹是生非,长公主要如何处置,老臣皆遵循。”
国之忠骨,在这东陵歪风邪气之中还能秉持争议,大义灭亲,倒也是极为难得了。
再者,她颜思涵虽对清杉极是恼怒,但打从心里的,也不曾对清杉真正动过恶罚之心,更也不曾动过杀意。
毕竟,风流无脑的烂泥之臣,总比日日与她作对的佞臣要来得好,也比一边倒向蓝烨煜的好,更何况,这清杉此际还如此僵然而跪,满身麻木与恭敬,也无往常的咋呼圆滑,看着,倒也顺眼。
思涵并未立即言话,待思绪翻转片刻后,才低沉而道“岳候品性,的确不良,但也不是,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