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尾音还未全数落下,蓝烨煜便平缓而道:“思涵,自打我娘亲溺亡,我蓝烨煜此生,便再无亲眷。东临老夫人对我有恩,我此番领军而来,不对付他东临府便已算是还恩,其余的,不在我考量之内。”

    这话入耳,思涵心口一紧,深眼凝他,再不言话。

    一个自小便颠沛流离,时时都在鬼门关徘徊路过之人,一个日日都在生杀予夺中长大的人,亲情于他而言,的确已如粪土。毕竟,在他最年幼的时候,是杀戮,是颠沛流离,是娘亲的惨烈溺亡,在他成长之途,历来都是独自一人,穷困潦倒,单枪匹马的硬着头皮活着,他的生长,的确无任何亲眷好心的参与,有的,仅是地狱似的残酷,是以如今,性情已大成,并无更改,常年的艰辛与血色已容不得他去汲取那所谓的亲情的温暖。

    他不耻,更也,不需要。

    思涵满心通明,指尖微微而曲,反手将他的指尖缠绕,似是只能这样,才可无声的陪着他,宽慰他,甚至,为他的不平而不平,那种心疼之感,也肆意的自骨髓中冒出。

    “今日,你准备何时出城去?”

    她不敢再就此多想,仅是强行按捺心神,稳住酸涩疼痛的心境,急忙转移了话题。

    “许是等会儿便要走了,这几日地道还未全然挖痛,工序繁琐,甚至越要挖痛,那敲打声便越容易引国都之人发现,我得亲自去监工,以防万一。”若不然,几万大军,极容易因突发之事而群龙无首,乱腾之中,横冲直撞。

    思涵点点头,眉头一皱,“如今国都处处森严戒备,你又要如何安然出城去?是依旧用那穆元帅的令牌?”

    蓝烨煜缓道:“那令牌,用一次倒好使,多几次,便易惹人怀疑。”

    “那你要如何出城去?”

    蓝烨煜神色微动,并未立即回话。

    思涵心有起伏,深眼凝他,“你若不易出去,便让东临苍暗中安排。国都戒备森严,你如今又未携重军而来,一旦被人发现,定受群起而攻,绝非好事。”

    他稍稍松了松面色,温润柔和,随即薄唇一启,脱口的嗓音也越发平和朗润,“思涵放心,我要出城,自然是,光明正大完好无损的出。”

    思涵越听越悬,正要再问,奈何蓝烨煜则突然道:“据我所知,昨日东临苍将你劝回,展文翼与江云南继续前行回旭,却在半道之上,江云南突然失联,不知何处。”

    思涵后话顿时一噎,怔了一下。

    蓝烨煜继续道:“江云南此人,硬气执拗,加之对你有忠心耿耿,若不出所料的话,江云南此际,也该是在城中了。”

    思涵再度怔了一下,愕然起伏。

    江云南执拗之性,她自然是了解的,那厮若决定了什么,自然也是义无反顾的要去实现,只是如今,那厮既是入城,又为何不来东临府寻她?

    思绪翻转,心思倒也嘈杂。

    待得片刻后,她才按捺心神一番,缓道:“随他去吧。乱世纷纭,人人自危,江云南要如何,我也是管不住的。”说完,话锋自然而然的一转,“你此番入城可是受了凉?手指倒是冰凉得紧,我为我沏杯热茶暖暖。”

    “好。”蓝烨煜温声而应,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的完美,整个人言笑晏晏,那番风雅姿态,着实令思涵看得恍惚了一下,只觉少年风华如玉,笑意清浅,竟如初见那般,翩跹温润,似如九天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