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练家子,为首之人武艺还颇不俗。身上也都带着股血腥味,但又有江湖气……”这警卫乃是原先济州官府的禁军,战场上投降了梁山军,早起只在预备军中当值,后来梁山军扫荡齐鲁,他就选择了从军队退役转进地方,现在在关署里做事儿。
离得老远,他就能闻到史进身上渗出的血气,有股子沙场味道。但史进朱武身上同时流露出的江湖气,叫他不敢轻易下结论。但这俩人显然不是寻常之辈。“立刻上报。大王要兴兵北上,那河北官府必然会派来细作的,包不准他们就是。”
史进朱武可不知道身后的这番对话,二人在港口外雇了辆马车,装载着货物,就向阳谷县城赶去。这独龙岗距离阳谷县城还有短距离,走了大半天,到阳谷县城约尚有十来里路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车马赶到一处乡市,见街市路旁当头就有客栈,史进朱武便大步走进去。
这店堂一带栏干隔住内外,摆了几副座头。史进拣一副靠外的座头与朱武对面坐了。那小二当即便走过来,抽下搭在肩头的抹布,擦抹桌面,问道:“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歇店?”
史进指着外头已经停下的车马道:“你不看太阳已经沉列屋顶下去了,我们歇店。”
小二闻言却是笑道:“二位客官有所不知,俺们这阳谷县地面,如今陆大王治下,早已经是夜不闭户。各乡晚上都有青壮巡哨,明火执仗,只捉拿贼子强盗。客官晚间只管照常行路就是,我怕客官要赶进城住宿,所以恁地说话。”
史进说道:“原来如此,恁地叫人欢喜,我们肚里饥饿,等着要些酒饭吃,不忙进城。你先和我们打两角酒来,有甚荤肉下酒?”那河北之地吃的都强强供给,酒肉更不须多说来,但他们素闻齐鲁富裕也,整好饱餐一顿。
小二道:“小店有新鲜的猪羊肉,还有鲸肉罐头。”
朱武道:“小可往日亦多听闻这鲸肉,却从未品尝,今日当一偿宿愿也。羊肉也是好,猪肉便罢了。俺听闻齐鲁跟北地的辽人置换了好多牛,必然是不缺,也和我们切一大盘牛肉来。”
小二陪笑说,“容官休怪,这牛肉却无。俺家大王三令五申,禁止杀牛,违者必惩处。”
朱武哈哈笑道:“这个无妨的。我们初到贵地,不省得这些,既无牛肉,羊肉鲸肉也好。再备些酒肉于那赶车人。”
“客官真善人也。”小二大声的吆喝一声,只片刻。就端来酒肉,还有一盘白雪样的馒头。
史进在大名府中日子,嘴巴真淡出个鸟来,此刻看到酒肉,自若见到了骨肉血亲,抓起筷子连吃了三五口,再喝酒吞咽,真是爽快。
这时,朱武却看到外头有一群少年,都是紧衣露臂,捆着腰带。各人肩上,有的扛枪刀,有的拿着弓箭,嘻嘻哈哈走了过去。张口问道:“本处市集上有人教练武艺么?”
小二站桌子外筛着酒,看了眼外头道:“这却本州前太守晁相公的钧旨。道是现在天下不平,百姓当习武以自卫。我济州地面上,虽太平无事,却也难保将来。如是下令地方乡镇警长,在农闲时候,教百姓青年子弟练武习艺。”
这梁山军该捕快为警察,以军中以军伍伤残老兵充任地方捕快,史进朱武也是知道。
“那晁相公前日里调去淮南做了招讨,大王调了当今的李相公来做太守。这位李相公只管叫人照做前相公的规矩,丝毫不变。还通谕了各乡,自按花户册子,派定百姓学习。州城里会派出人来,无定期下乡查考,兀谁敢不遵,查出不遵,除了戴枷受棒,还要受罚。如此,小百姓就也都从了。何况农闲时本无事,练练本领,也是各有自己好处。有那立志要参军入伍的,今得此幸运更乐得遵了官府命令。”
这小二只把济州事儿做那闲话唠叨,却没看到史进与朱武的脸色都是变了。早前听这小二说,各乡晚上都有青壮巡哨,明火执仗,只捉拿贼子强盗,还觉得可笑。现在看来,那可笑的却是自己了。
“难矣,难矣。朝廷想要拨乱反正,此遭难矣。”小二退下,朱武苦涩的说道。这等之民稍加编整,可不就是一支军队了么。史大郎则仿佛听不到话来,一意低头吃食。
待到晚上,还真有一队青壮持着木棒长枪,猎弓斩刀登门。当头的乃一公人,说道:“小人是本处巡警。须动问客官一番,休怪则个。”
史进朱武准备齐全,自然不怕盘问,那巡警见他俩说话流利,不怎的再盘问,唱个喏就走了。朱武却有忧虑道:“这梁山军治下,果然非同宋室,明日进城,更小心些个。”史进自也提起了戒心,说道:“昔年我等在少华山聚义,若是那华州的官府也这般行径,则我辈早无路可走也。”
次日清晨,二人算清店帐,乘坐马车冲进宿雾,踏着残霜进城。走不多时,红日东升,一片霞光,照在一片树林上,露出了一角阳谷县的城楼来。到得城门口,二人就看到那乡间挑柴挑菜的正鱼贯向城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