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蒲鲁虎瞄他一眼,这厮姓耿,也不知道与耿守忠是何瓜葛。朗声道:“说说,自己是何人,来自何处,面见本将军又是有何事?”
“小人是耿统军随从,来见将军,特是商讨归降事宜。”那人回答的利索,把归降两字说的半点不带结巴,这果然需是个奴才。
白登山顶上。
当日战败后逃上山来的耿守忠残军正瑟瑟发抖的如要冻僵的小鸡,所在山石、树木之后,或立,或站,或卧,早已然没有了半分军兵的傲气。许多士兵抱着兵器,靠着山石缩身坐着,目光呆滞,神色亦是凄惨。
山上已断粮多日了,整整一天,不少将士只能进一碗肉汤,内里肉块不足一手之数,还都剁的只能有手指甲大小。如此却依旧要感激这山上有活泉,不然只是缺水,就足以叫他们渴死多日了。
寒冷、饥渴以及对未来的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仿佛一头头无形的野兽,撕咬着这些军兵的内心。再加上那些躺地上不断呻吟哀号的伤兵,这些只能在寒冷中默默等死的人,直把耿守忠残军最后的一点精气神也给消磨殆。
也亏得白登山山势险要,兼之一些在绝望中变态,变得悍不畏死的人,横竖挡住了金军的攻势。
耿守忠坐一块大石上,兜鍪不知道哪去了,头发散乱,几乎遮住他半张胡子拉茬的脸庞,深深的绝望叫这位体型雄壮的燕北大汉面色煞白,神情非一般的低落。他铠甲上,被刀枪划出的痕迹有三四处,其中一处明显贯穿了铠甲,伤及了内里的皮肉。
但现在伤口的疼痛却不及他心中的痛苦万一。
这么多天了,都这么多天了。南面的齐军且是干什么吃的?他在得知耶律彦光被耶律余睹杀得大败的消息后,希望便就寄托在了齐军身上。可是他死守白登山这么些天,齐军在哪儿?
就如同耶律彦光的判断一样,耿守忠也不信中原新兴的陆齐与北地崛起的女真大金国之间,却半点不起矛盾,这不可能。
西京道的辽军实力远不及齐军,耿守忠很清楚四分五裂的西京辽军都哪里去了。他本人从朔州带走了一部分,天祚帝逃窜时带了一部分,投降金军的有一些,投降齐军的有一些,还有一部分四下里散去了。
那金军便是得了一部分辽军降兵,军力也大大弱于齐军。那么后者到了今日也不见动静,那就只能说南京道的齐军,非是临阵而退,就是与金军大战一场,落败而回。横竖北地是又压了中原一头了。盖只有如此才能解释的了,西京道之齐军为何久久没出现在白登山下了。
耿守忠身边竖着一杆九环大刀,山顶的寒风从环孔中吹过去,发出如哭如涕的声响,而除此外,他周遭明明环绕了不少部将和士兵,然这么多的人,山顶却静的出奇。谁也不想说话,谁也不想去想他们那已经没有了希望的未来……
“统军。”一名衣甲残破,吊着左胳膊的亲卫端着一头盔正冒热气的肉汤递到他面前。
耿守忠闻到了扑鼻的香气,看了一眼铁盔中盛着的漂有油花的肉汤,里面足足有半数的肉,喉头不自觉地蠕动了一下。接果了铁盔,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吃起,这人在这个时候可说不出“把这肉分给第一线的弟兄”的话来。
不然,他怎么会派耿武去山下呢。
从本质上来讲,这厮就不是好人。他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一边顶着大辽忠臣的名头,一边眼巴巴的看着齐军。只是押赌注的时候,押错了宝。
周边的军将也好,士兵也好,看着耿守忠一人将一头盔肉汤尽数吃惊,那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耿守忠能坐上统军的位置,总还是有点收拢军心的本事的,再想到已派人下山,将头盔丢到石头上,旋即就高声说道:“把剩下的马肉分出三成煮了吃。”
天气严寒,战马拉到山上,当日就杀了七七八八。至少可叫战马不掉膘。
寒冬时候,没有充足的饲料,尤其是精料细料,战马掉膘是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