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薄荷香燃至一半,闻起来不如刚进门时清凉冲脑。琴心暗自摸了摸手心,发现冰冷冷的手铺了一层微凉的细汗。
“瞧哀家,光顾着说话,把琴丫头渴得直舔嘴。”高太后自嘲一笑,斜眼又嗔怪起旁边的嬷嬷:“你也是,怎么不帮衬帮衬我这老太婆。”
那嬷嬷是太后跟前的老人,自然能稳稳承下话来。虚笑着欠身道过歉,抬手张罗宫人进来奉茶。
琴心强忍心底的惶恐,神色如常的谢恩接过。
“喝口茶,缓缓再说。”
她抿嘴笑了笑。杯盖一展,清润的香气扑鼻而来,碧绿的嫩叶舒展漂浮,一口温热的茶水入喉,片刻间有了主意。
“从前的事,奴婢记不大清了。勉强能想起来,大约是养在个富足人家吧......总之能吃饱穿暖,不曾受苦。”
琴心那时才五岁,记不清楚很正常。有意说的虚虚实实,万一往后出了岔子,也只能怪罪她记忆力不好,论不上刻意欺瞒。
高太后语气里透着心疼:“家里可是遭了什么难?”
蹙眉凝神,细细回忆了许久,琴心才撇撇嘴,摇头表示她真的不知道。
年轻姑娘明亮的双眸蒙上一层薄雾,不知是在伤感过去,还是因为压根记不得过去而伤感。那种淡淡的落寞,让本就怯懦的她显得更是娇弱。
怕平白叫人担忧,她又马上抿嘴笑了笑,懂事得令人心疼。
高太后释然了。
当年收拾赵贼的时候,这丫头还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孩,怎么可能掺和大人的事。且在籍的赵府家奴尽数流放,短工帮佣也依册散了,大理寺的人细细核查过,没找着任何孩童的踪迹。
之所以犯了疑心病,是因为那日在太医院,高太后眼见琴心是先附在恒儿耳旁低语,后来恒儿才说出的解蛊之法。
显然,琴心才是知道如何解蛊之人。
那时怀着身子的庆柔,被赵贼养的耶婆提小妾下了毒,连带损伤了胎儿的心智。现在宫里有人与那天杀的小国蛊术沾上边,还是如意的贴身女官,高太后能不害怕,能不提防吗?
平日琴心待如意是真心的不假,可人在宫里待久了,见惯了风雨,最怕的就是错信真心。
据周婆子自己说,十年前她出宫办事,路过京郊的破庙。看见瘦得一副骨头架子似的小姑娘,为了半口脏馒头和人滚在地上掐架,觉得可怜便带进宫里赏口饭吃。
周婆子心软,但素来谨慎,绝不会如此随便的将底细不明之人带入宫。这种反常的巧合,更令高太后隐隐不安,所以才分别喊来二人盘问。
现在见这俩人回话时神色正常,不像有所隐瞒,她又忍不住暗笑自己疑心忒重。
西郊的万语街,早年间就有。那会她恨极了耶婆提人,将不少此国人驱逐出境,想来那些无力回国的游民,都零零散散地聚到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