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程山海此刻并不在里面,而是躲于江霄飞身后不远的暗处墙角里。他从藏经处下来,一眼就看见一黑影鬼鬼祟祟的站在暗室门口,此事不少见,故而程山海如往常一样,从容不迫地降下一道沾身必烂的烟粉。
江霄飞从怀中取出蚕丝手套裹住双手后,屏息正要以内力催动打开石门,忽然间,头顶上方的井口天花处无声落下一层层细密的赤红色烟粉。不过瞬息,他脚尖着地,向后滑出十步远,再一个鹞子翻身立于楼梯扶手之上。
程山海见势不对,紧接着催动一旁的摇铃向程府中人示警,再从腰间取出个不足一指长的竹哨,一边吹一边快步往楼顶跃去。
江霄飞反应极快,赤红色烟粉并未腐蚀掉他多少皮肉,他看见程山海向楼上走,不做犹豫,踩着壁台与楼梯扶手就跟了上去。
毒蜂从墙中缝隙处挤出,未近江霄飞的身,毒针便被折断,一时间,地面上密密麻麻多出了一层黑色。
程山海回头,从腰间取出一弹丸弹至房顶凸起处,霎时,一道道浸入剧毒的钢针直直刺下。
江霄飞左挡右闪,一手持铁扇挥开落下的钢针毒雨,一手托横刀直指程山海眉心。
程山海年过花甲,但未显体力不支,黑衣人能在不引起府内众人注意的情况下入望楼,又能避开那道毒粉,明显不是普通宵小。他不敢轻敌,身上藏着什么便使出什么,一阵心惊肉跳之后,两人于露台之上正面相逢。
没有自报家门再花个长篇大论讲述心里路程的废话,江霄飞追着程山海向望楼外坠落,他右手微动,催起一道奔涌着的透明色水柱,水柱看起来如同那赤红色的烟粉一样柔软,但刺向程山海后心时又如同刚刚落下的毒针一般坚硬。
刺杀称得上完美,但水柱穿透程山海的瞬间,江霄飞的右手腕突然被左侧袭来的毒针击中,倏然麻痹,手中铁扇先他一步落入地上。
匆匆赶来的程府少主程易霆跃至半空接住程山海,江霄飞见已得手,顾不得捡回铁扇,便仓促逃离。
逃亡之路并不顺利,江霄飞一边跑一边迅速将右臂划出一大刀口,逼出毒血,再以食中二指封住经脉,身后的程家子弟得了少主令,穷追不舍,势要将其抓回来,过一遍程府望楼内的千毒百虫。
从黎州到陇川,约莫三四百里,且多是山路,他提前安排好了得力手下在程府毒障外接应,故而一出程府江霄飞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点燃信号弹。
程府毒障外,一黑衣男子收到讯号,先是斩杀八匹良驹,再迅速部署其余十四人上马,他们两两共乘一匹,身形打扮与江霄飞和黑衣男子相同,为的就是混淆视听,分散火力。
黑衣男子名为葛勤,在暗千门中虽无职位,但却深得门中众人敬重,他安排好其他人后,自己也翻身上马,等待江霄飞归来。
江霄飞速度不慢,趁身后的追兵未到,急速上马,落入葛勤身前。两人衔接流畅,葛勤一手执缰绳,一手扶稳有些摇摇欲坠的江霄飞,往陇川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黑夜之中将将能看清个影子,赶来的程氏子弟辨不清贼人究竟在哪匹马上,不得已被他们分散开来。
马为骁腾,载着两人飞驰一天一夜,几乎未做喘息,次日卯时前,便已到达陇川地界。然而,身后的人仍是穷追不舍,中途他们也曾交锋过几次,可惜谁也未制住谁,折腾半天,两方均有折损。
江霄飞右臂基本无恙,但消耗过大,动起手来难免费力。因此一路上多为葛勤冲锋陷阵,拼尽全力,敌方未再伤及江霄飞分毫。
行至陇川城外,马匹体力不支,力竭身亡。葛勤见状应机立断当场弃马,转而与江霄飞一同步行混入城中。
远看身后暂无追兵,葛勤脱力,后颈处一道细针随着他身体的摆动摇晃了几下,他一个没站稳,歪倒在小巷石墙上。
石墙另一侧的院内,一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约莫而立之年的男人正在择菜,他捕捉到这细小的砸墙声,将手中摘了一半的青菜扔在一旁,擦了擦手上的水滴,打算出门看看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