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苍,寒风中,两宫山城的最高处正有一面气质在猎猎飘扬。这座封锁了龙之口谷东口的城堡,便坐落在两宫山古坟之上,两宫山古坟乃是备前国最大的古坟,吉备古国第三位,全国第三十九位的规模,是研究吉备政权动向的重要遗迹。上面建造的城堡会不会破坏古坟遗迹,伊达家当然管不着,也没有心思去管,反正原本就不是他们建造的。
先前到达的片山盛长和葛笼衡信,都带着他们的麾下将士在堡中休息,一千五百兵马将这座面积并不算太小的城堡,挤得满满当当。使得随之而至的中军,还有刚刚夺取了金川城没有完全消化的伊贺久隆和高松城的石川久孝等军势,便不得不另辟两宫山城南北两侧的龙王山和火打山修建城砦互为犄角。
两宫山城在穝所元常手中,是个略微大一点的突围子,尽管和松田元辉交恶后挖掘了一些壕沟增设了一些防御设施。穝所元常明白单单凭借着他手上掌控的三四百人是难以抵挡得住伊达家的胜利之师的,在金光宗高的劝说下果断的开城投降,两宫山城便落入了伊达军先锋片山盛长和葛笼衡信的手中。
两宫山城在穝所元常眼中无关紧要,可是并不是说它的位置不重要,对于远道而来的伊达军来说,两宫山城的位置极为重要,是龙之口谷的出口,山阳道进入备前国的中轴点,南北连接着金川城和砥石城,进可支援天神山城,退可守御冈山平原,冈山平原对于备前国而言如同仓敷平原对于备中国。谁掌控了冈山平原,谁就能够掌控备前国。
宇喜多直家之所以能够一举下克上成功,固然有着外部因素的条件,更为重要的是他夺取了冈山肥沃的土地,养出了一支锐利的强军出来。伊达军占据此处。代表着伊达军终于来到了前线,天神山城近在眼前,尼子晴久就算是要攻打天神山城也不得不分兵。
夜将至,伊达家的军前会议正在热火朝天的举行着。
拿着浦上宗景送来的书状,政衡冷冷的笑了几声,将那书状扔在一边。说道:“浦上宗景倒是好算计,二万石陈粮就想让我们前去援救鹫山城守军退守天神山城,早干嘛去了。”
二万石军粮算是意外之喜,浦上宗景拒绝交付也不会改变伊达家的战前方略,联浦上宗景抗尼子晴久,在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这个秋冬季节怕是难以改变了。至于战后如何交恶,就算是没有二万石军粮也不会改变双方的态度。
葛笼衡信抬头说道:“肯定要退兵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必须退兵了,鹫山城的现状,已经比鸡肋都不如。松田元辉灭亡,伊贺久隆、金光宗高、须须木丰前、穝所元常等投入伊达家麾下,伊达家的军势已经推进至两宫山城。其他备前国豪族会不会随着他们也跟着投入伊达家麾下?
这一点疑惑已经随着尼子晴久的挑拨离间渐渐明了,二万石军粮更是和浦上宗景彻底撕破了面皮,伊达政衡的行径怕是在他的眼中从援兵转变成了前来趁火打劫的小人。
浦上政宗起兵于播磨国室津城,进驻三石城,比起伊达军来说进展实在是缓慢,可是也已经开始对北曾根城展开攻略,一旦北曾根城抵挡不住,沿着吉井川而上便可直达天神山城。
何况,以现在鹫山城的实力,究竟能不能够挡住亲自出阵的尼子晴久。这也是一个问题,已经是很眼中的问题。浦上宗景麾下的大部分精锐,已经前往鹫山城抵挡尼子晴久,留守天神山城的大多数是老弱病残,一旦鹫山城守军灭亡。天神山城就算是想要笼城,怕是同样难以没有任何自信顶得住尼子晴久和浦上政宗的联军攻略,这或则才是浦上宗景不得不交出二万石军粮的缘故。
天神山城人心惶惶,随之而来的是鹫山城是战是守的彷徨。原本第一次鹫山城合战斩首千余,打得尼子军前锋崩溃,要是理智一点的话怕是早已经弃了鹫山城退守天神山城,也就没有了现在的进退两难的局面。
浦上宗景却想着固守鹫山城来缓解天神山城笼城战的局面,他想得是很好,可是完全没有了解全局的目光。
政衡环顾了一眼众人,伊达家的家臣们大多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大多数备前国本地出身的家臣仿佛都把沉默是金当成了座右铭,还有一些亲朋故友陷在鹫山城的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表情,他沉声说道:“鹫山城、大仙山城和周匝茶臼山城三城现在的浦上军势约在五千左右,如果再加上城下百姓的话怕是不小于万人,已经是浦上宗景麾下最为精锐的一支,一旦丧失,天神山城士气低落,我军将直面尼子晴久兵锋,救还是得救,不过如何救法却要好好讨论讨论?”
鹫山城之战其实除了鹫山城外还包括了吉井川对岸的大仙山城和周匝茶臼山城两座城堡,现在的局势撤是必须撤了,可要撤退也不是简简单单的离开城堡就了事了,尼子晴久的兵现在还围在鹫山城外围,虽说由于天气缘故采取了现在的消极攻势,可是现在的局势谁都看得出来放弃鹫山城的日子不久了,一旦离开坚固的城堡,在野地里遇上浦上军怕是立刻就是土崩瓦解的危机。把浦上宗景麾下的精锐一举荡清,攻克还是劝降天神山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了。如此一来原本的败势就会彻底扭转,大捷之下出云国内也就可以完全掌控了,解决桀骜不驯的新宫党也就不是困难的事情,这个诱惑,没有人会认为尼子晴久会忍得住。
尼子晴久现在正调兵遣将,四周山野之间全都撒满了他的探子,调兵遣将完毕就是猛攻的开始,鹫山城守无可守,出城同样危机重重。要前去救出鹫山城的守军实在是一件困难重重地事情,政衡自然没有与之偕亡的想法。
不过不救同样隐患重重,天神山城浦上宗景败亡,全部压力将会落在政衡的身上,扭转了败局的尼子晴久就算是撤军也不会损失声望,新宫党会不会作乱还很难说,没有后院起火,尼子晴久就可以从容对付伊达政衡,还没有完全消化新领地的伊达政衡那就是灭顶之灾。
在场的可都是聪明人,想通这么简单的道理并不困难。但不是每人都能够想出稳妥的主意,谁都看得出来尼子晴久正张网以待,要跳进去又能够活着跳出来实在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轻佻的主意谁都会说,可是如果战局失利,损兵折将的话,先行提出主意的人,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瞧向了政衡,期望政衡独断专行。
政衡望着灰蒙蒙的阴翳天穹,对着伊贺久隆问道:“从这里经赤磐郡去鹫山城,有好路嘛?”如果全都是山道的话,就算是有路,怕也是无法通行了,他得亲自过问心里才能够踏实。
伊贺久隆思略了片刻,又与金光宗高、须须木丰前、穝所元常低声商议了两句,应道:“有路,过佐伯垰便可直达天神山城,沿着吉井川走大概二十里地,不过佐伯垰沿着砂川峡谷行走,也能够到达鹫山城,只是路途有些远,要多走一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