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浦设立省级开发区将满一周年,有成绩,也存在急需改进的不足,这篇报道写得比较全面、客观,是篇好文章,”沈淮将样报搁桌角上,问陶继兴,“陶书记,你觉得呢?”
陶继兴心里微叹,没想到市里最后,竟然还想通过这种手段来推波助澜。
虽然现在下面种种传言甚嚣尘上,但传言毕竟是传言,是没法得到证实的。徐福林等人,虽然在背后利用传言搞串联,搞得人心慌慌,但真正到人大选举之时,不是所有人都能给他们牵着鼻子走的。
然而,这篇报道一旦刊发出去,所谓债务危机、沈淮在县里工作遭至省市领导不满的种种传言,就会叫之前许多将信将疑的人误以为真。
如果这时候他们没有一点措施,再继续叫徐福林等人在背后搞事,问题就有可能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陶继兴暗叹一声,说道:“戚副部长着手组建新传媒集团,改制报社,又从法制周刊引进名记者,补充市里宣传队伍的不足,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这篇报道文辞犀利、分析霞浦的问题入木三分,我看了很受启发……”
“到底是国家大刊出来的名记者,看问题的目光独到,”沈淮接过话茬,微微倾过身子,问戚靖瑶,“戚副部长,这个叫周楠的记者,是你从法制周刊请过来了吧?”
戚靖瑶秀眉微微蹙皱起来,她本以为拿出这篇报道,多少能打乱沈淮的阵脚,但看他与陶继兴的样子,哪有半点惊慌失措的样子?
陈宝齐看了虞成震一眼,心里也是微讶,但又不能沉默着不说话,说道:“这个周楠,我见过两面,有些年轻气盛啊。新浦搞省级开发区,不到一年时间,成绩是主要的,即使有那么几处不足,也不应该放大。这篇报道还是有些尖锐了,我们要坚持报道成绩为主……”
沈淮低着头,茶几的玻璃面反射出虞成震与戚靖瑶都正朝他看过来,陈宝齐的话说得四平八稳,但显然没有阻止虞成震、戚靖瑶朝他这边伸棍子的意思——戚靖瑶的出场跟这篇报道是他们再明显不过的合谋了。
戚靖瑶故作无奈的说道:“也怪我当初把周楠几个从法制周刊请过来时,话说得太满,答应他们的条件太多——其实这篇报道砍掉一些关于暴力拆迁、侵占耕地等内容,再砍的话,就纯粹成歌功颂德,也不符合当前适度舆论监督的宣传工作要求……”
“说到这个,”虞成震接过话茬道,“市纪检、信访部门,也接到好几次群众上访检举,主要反应戴泉在新浦任职期间工作作风简单粗暴,新浦镇政府账目也存在模糊不清的问题——相关的举报材料,还没有过两天就转到霞浦县去,在这里先跟继兴、沈淮你们说一声。这个情况下,霞浦要是还继续推荐戴泉参加副县长选举,会不会有不合适?”
见虞成震与戚靖瑶一唱一和,步步进逼,沈淮稍作沉吟,说道:
“对戴泉的举报,如果确有可靠的证据,我建议由市纪委直接彻查,我与陶书记会积极配合。现在关于新浦的传言很多,有些是站得住脚的,比如这篇报道里提到债务问题,确实是有不足,我们要反思,要调整,也会向市里做进一步的汇报;有些是站不住脚的,要是因为有人捕风捉景,我们就调整工作计划,一来会让工作产生不必要的混乱,二来会打击干部群众的积极性……”
虞成震微微一怔,没想到沈淮的话说得这么硬,一步都不让。
陶继兴也微微挺直腰,表明与沈淮同进退的态度:后天就要召开县人大会议,到这一步,他们是没有办法再退让了。
推荐戴泉参加副县长选举、孙兴同陪选,是县里早就定下来并得到市里明确认可的,这时候让戴泉撤下来,那就只能在戴泉、孙兴同之间颠个次序,推荐孙兴同任副县长、让戴泉陪选——那他跟沈淮以后在霞浦县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而且,这么做对戴泉的打击也是致命的,会彻底打断他以后在仕途上进步的可能——他与沈淮这时候不站出来保护戴泉,除了戴泉,也会让相当多的人寒心,县里的工作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混乱。
这时候没有高扬说话的余地,他坐在一旁,琢磨着沈淮话里的意思,没想他到这时候竟然还软硬不吃,死保戴泉。
高扬有些不明白,沈淮到底是有妇人之仁呢,还说连弃卒保车的道理都不懂,暂时牺牲一下戴泉以求,不是多大的一桩事,还是说看透他们这边的底牌,知道他退无可退?
“对做出成绩、有干劲的同志,市里跟县里,理应要保护,即使工作上有不足,有些急躁,也应以批评教育为主,”陈宝齐目光炯炯的看着沈淮,话音四平八稳,但言辞里已露锋芒,说道,“戴泉担任副县长,能更有效的加强霞浦县经济行政工作,市里也是支持的,不过选举工作,你跟陶继兴要组织好,不能出纰漏。本来市里计划安排杨玉权去霞浦坐镇选举工作的,杨玉权之前在唐闸区长期工作,安排他去唐闸区坐镇选举工作更合适一些,而目前霞浦那边的工作看来也有加强的必要,还是老虞你去吧……”
“好的,”虞成震不怀好意的看了沈淮一眼,点头说道,“我到霞浦去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