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想起了你给我抄的药方子,你送我的琉璃药钵,你把欺负我的人都教训了,还有我们在赤霄台……”
话还没说完,双手触及凤煊身体处,一阵电流似的痉挛轻轻震颤。
季无邪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却又新奇于这反应,干脆再把凤煊捉紧了一些,似想传达出自己的力量安抚对方,“总之,我想起许多事来……你骗我,什么十年隔绝?!明明被宗主捡回来后,有大约三四年我们都玩在一块儿!”
像是生怕这一时半会弥补不了多年的空缺,他说得絮絮叨叨,从夏夜扑飞萤到上山采地藕,从冬日晒棉被到抽背诗三百……
涓滴小事,只要是能想起的,没有遗漏一点。唯独将赤霄台上的苦楚隐了不提。
往事在心头翻滚,既勾起怅然,又掺杂欢悦,季无邪不觉渗出了一滴泪珠。
凤煊听他咕哝,没有丝毫不耐烦,伸出手,轻轻揩去了那点盈润。
季无邪颇有些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展眉道:“好了,我能想起的就这么多罢了。你怎么说?”
凤煊这才答话:“我从未说什么十年隔绝,是你自己这样以为的。”
声音中微微地蓄着些笑意。季无邪一怔,这才仔细回想起静室中对话,的确,凤煊只提起过他忘记了十年前的事,以及宗主之后下了禁令,却从未明确说过他们间的旧事究竟如何。
以至于季无邪以为,自己与他的交集只有那么短促的一个相遇。
季无邪点点头,难怪,他虽不算过目不忘,但记性不差,连杂事都桩桩件件记得很清晰,偏偏有些地方被蒙上了雾……想来,忘记的部分,应当都与凤煊有关。
这种缺失太过怪异,他很难相信是自然发生的。莫非,那龙蛇筋的鞭子除了灵息,还能将人的记忆抽走?
他思绪渐深,这才放开了手,在原地踱了几步,“如此说来,宗主的禁令约是赤霄台刑罚一事之后才下的?”
凤煊听他提起“赤霄台”,似是一震,道:“你可想起受刑时的详细?那时,你为我……受了很大的苦……”
他眼睫微颤,表情中似隐忍着积年的愧疚与疼痛。
季无邪看着,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其实不愿这么快切入这个话题,因为继续下去,也无非是到达一个与他期许相悖的地方。
——凤煊定然将他所做种种理解为义气之举、肝胆相照,而后同他结成兄弟情谊,推心置腹。此时,那个混账系统大概就会冒出来顺水推舟,提醒他:获得对方信任成功,该执行任务了。
这本该也是季无邪的计划。
可赤霄台上对视,以及那滴眼泪所翻起的波澜,令这颗磐石之心也有些动摇了。
季无邪心念回转,像个小漩涡似的在心底打转儿,片刻后,方徐徐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