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刚到,烈日才升过天心。
金凤台雄伟高大,沐浴在红光中,飞檐反射出刺眼白光,远远看去,仿如纯金打造。
楼台各处,却早有奴婢忙碌,穿梭于游廊的明与暗间,扫洒布置,支案摆卮。
婢女们身着湘绮下裙,紫绮上襦,飘带悠晃,莺语笑闹着,给沉寂多时的金凤台带来几分活气。
铜壶滴漏从石阶下挪开,腾出一片空地。
驭者运来一车车新宰杀的黄羊,分割好的彘腿、大鹿,更不必提雁、雉、鱼、鸡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一笼挨着一桶,活蹦乱叫,腥臊熏天。
健仆们将食材分门别类,抬着驮着送进庖厨。
厨房中,场面更加如火如荼。
一进去,迎面而来一股白烟。炊烟滚滚散尽,庖人脱掉短衣,赤膊上阵,有劈柴烧灶的,淘米沥酒的,杀牛宰羊的,各司其职,乱中有序。
这情景彷佛有魔力一般,每个人都被激动喜悦所感染,哪怕擦肩而过,都不约而同挂起笑容。
——当然,除了一处。
此刻,同样在金凤台中,有一间屋子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门窗紧闭,门庭冷落,黑沉厚重的门板似乎都遮掩不住寒气,从地缝中,门缝中,争先恐后地溢出。
几百年,几千年的哀怨凄惨,一夕之间凝结在了一起,连门口的空气都冻得冷了。
奴婢从门口经过,直感到骨寒毛竖,竟不由自主抱起胳膊,打了个冷颤,你推我搡地跑远。
房间幽暗,环姬穿着绡縠衣,定坐于竹席。
这样热的天,她的额头上却白纸般干净,连一点薄汗都没有。
她就呆呆地坐在那里,坐在房间最黑暗的角落。双眼无神,四肢冰冷,让人不禁怀疑,她的整个躯干都已经被黑暗吞噬,冰凉如同一具尸体了。
有奴婢小心翼翼叩门:“夫人。”
环姬一动不动,眼神空洞。
奴婢等了半晌,才又叫了一声,这次声调高了:“环夫人。”
环姬瞳孔急促地收缩,眼球缓慢转动了一圈,终于从梦境被拽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