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萧景宁思索之时,濮阳缨声音继续传来,“娘娘深知,臣适才所说的渡劫之法,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一旦传入陛下耳中,臣在下一刻必然被拖出宫城,以妖邪之名施以火刑。臣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莫非娘娘是不信任臣?”
背转身缓缓走动,萧景宁几乎控制不住目中冷意,闭上眼睛平复了心绪,这才转过身来面对濮阳缨,已是眼圈通红,满面惶然,“上师一向能够窥视天机,从来没有断错过,本宫自然是信的,但是莫说陛下,就是本宫的兄长也绝不会相信,他们不可能同意的,本宫……本宫该如何是好……我的皇儿啊……”
濮阳缨长长地叹了口气,“臣说句不好听的话,陛下即便失了太子,还有二皇子、三皇子,至于荀首辅,他的地位已经无可再升,您为正宫皇后,无论将来是何人登基,您依然是太后,对他的地位并无影响,加上太子殿下的身体,首辅大人也许早已放弃了太子殿下,一旦殿下遭遇不测,他定然会劝娘娘在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选一个领养。娘娘,您想想昨夜东宫遇险时,娘娘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个世上真正愿意为太子做任何事情的人,就只有娘娘您哪!”
好似被这番话击在了最担心的地方,萧景宁面皮上越显悲凉,脚下一软,顿时瘫倒在地,泪渐渐盈满了眼眶,而后夺眶而出,自面颊上滑落,她似是无知无觉般的看着地面。濮阳缨见此,只道皇后心防已被攻破,此时不加把火,更待何时?
“娘娘,此事要做便一定要做得隐秘,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就是您的兄长也绝不能告知,所幸陛下现已前往卫山,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非常之时决不可优柔寡断,”濮阳缨眼里闪过一丝阴郁,语调轻柔,却仿若魔鬼,在一步步引诱着人跟下地狱,“请问娘娘,可否同意微臣设法立坛,为太子殿下移转凶劫?”
萧景宁掩面轻泣,心里细算现在将濮阳缨擒下的可能,她幼时也有习武,但并不精,荀若兰自入主中宫后也再未练武,濮阳缨既然是敌国奸细,不可能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而他还会毒……想要无风险的将他留下很难,她决定先稳住他。想清楚后,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见得萧景宁点头,濮阳缨立即躬身道“还请娘娘赐下懿旨。”
“懿旨?”萧景宁一愣,“什么懿旨?”
“娘娘母仪天下,则大梁境内无一不是您的子民,臣下虽可做法立坛,但若是没有娘娘的懿旨,恐怕很难让他们同意接受灾祸,有娘娘的懿旨便不同了。”濮阳缨继续引诱着,想要把这一国之母的把柄抓在手里,“娘娘放心,这道懿旨微臣是不会看的,直接烧掉祷告上天,只要娘娘不说漏嘴,谁都不会知晓。而有了这道懿旨,这转移灾劫之法成功的机率会大许多。”
萧景宁起身缓缓走动,沉吟许久方道“你在这等着,本宫这就去写了给你。”
濮阳缨自是应下了,看着萧景宁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不明意味,更多的是玩味。萧景宁进了内室,打开了窗台,窗外便是她这正阳宫的后花园,她依稀记得曾无意间看到过的一种草,可打开窗户后,那草生长的地方竟已经清除干净,不由得面色一变……这时正巧一个内侍背着筐从窗台经过,猛然见得萧景宁看着花园,连忙躬身行礼。这一躬身,萧景宁眼前一亮,方好看到了她需要的那种草。
萧景宁将那内侍叫近前,在筐里随意翻出了几种能够入药的草,暗中将她需要的那种藏了两棵在袖中,这才道“本宫近日看了一本书,说这些草可以入药,对太子的身体有好处,你清块空地,把这些草种下,待成活后,本宫让太医来看看。”
内侍不敢耽搁,连忙去清空地了,萧景宁关上了窗,走到桌案前,将草放在了砚台中,开始磨墨,待草与墨汁完全融合在一起后,她展开了一张布帛压平,笔沾了墨汁,随即又将笔放了下来走到濮阳缨身前,轻声问道“上师,先前本宫忘了问,这懿旨既然是要烧进鼎炉中祷告上天,那该如何写才好?”
濮阳缨抬手顺了顺额前的一缕发丝,道“娘娘只需写,以娘娘大梁皇后的身份命大梁臣民为太子承担灾劫便可。”
点了点头,萧景宁回了内室,亲笔将濮阳缨所要求的写了下来,而后取出了凤印盖上,吹干后仔细裹好交到了濮阳缨手里。
“此事不容耽搁,上师回去便请立即开坛做法,”萧景宁一脸郑重,“上师,若是太子躲过此劫,本宫必有重赏。”
濮阳缨恭恭敬敬的托着懿旨行了礼,而后放进袖中,再行一礼,一言不发退了出去。在转身背对萧景宁那一刻,濮阳缨唇角勾起笑意,眼里闪着光,若是被人看到,会觉浑身凉意。
待看着濮阳缨离去后,萧景宁立即派人去寻荀飞盏,荀飞盏昨晚一夜未睡,今日并不当值,过了近两个时辰荀飞盏才踏进了正阳宫。因为之前荀若兰在的时候与荀白水等人联手针对长林王府,荀飞盏对这个姑姑的观感没有以前好,但她对太子的一片心还是很让他感动的,荀飞盏几乎也是荀若兰看着长大的,因此面对她时很是矛盾,基本上不会主动来正阳宫见她。
却说濮阳缨回到了乾天院,他的弟子们已经将祭坛之类的准备好了,也在开始收拾细软之类的,他看看乾天院,这里快要不是他的了。他抽出袖中懿旨,阴阴一笑,这懿旨他在车上已经看了很多遍,这个皇后,可真是好骗。他打开懿旨,手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抚摸着,就像看着一块块美玉,一国之母的把柄握到了手中,他定会好好利用。
这时韩彦进来禀告道“师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是否现在开坛?”
濮阳缨挑眉一笑,“那是自然,做戏也得做全套才行。”。
他已经想好了,待装完样子后,再次进宫糊弄一下皇后,然后立刻离开这里。正阴笑着的濮阳缨目光扫到懿旨上,忽然一顿,这字迹好似比先前淡了一些。他赶紧将懿旨放到鼻间仔细闻着,细细辨别,面色一变,立刻向韩彦问道“都收拾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