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价,阿珠不好意思地放下了布匹。
其实这布也不算贵,无奈她方才买零嘴吃食花了太多银钱,现下已是囊中羞涩。剩下的钱买这料子,差不多也只能买块裁做肚兜的大小了。阿珠所幸不买了,只为钱嬷嬷和竹磬儿二人做个参考。
竹磬儿没买太多零嘴,就是为了省钱买布料。方才那件湖蓝色买了一匹做对襟,双面缎和妆花缎也是各买了一匹。在到了胭脂水粉的铺子里,又买了两盒胭脂和香膏。钱嬷嬷则按厂中单子采办完,自己也没买多少物件。
直到三人大包小包提着回宫,已是暮色将近。
回到屋里,阿珠便开始捣鼓那些买回来的小玩意儿。从榻下掏出一只木匣子,将包袱里的狐狸面具,两根小面人,拨浪鼓,还有空竹,泥叫叫,还有一枚毽子通通放了进去。至于那些吃的小玩意儿,便放在了墙上正挂着的布袋子里。
收拾完东西,阿珠便将荷包里那张字条掏了出来,寻思再三还是点了火折子烧了。直到看到那纸条在火盆里化成了灰,阿珠这才安心。
去南膳房催膳食时,已是过了卯时,陆慎还在司礼监未回。
阿珠在锅炉旁侯着,看着那厨子把着锅柄大力地颠着勺,金色的油,翠绿的蒜苗,焦黄的酥肉在大锅里翻炒,炒得白气蒸腾,散发出阵阵扑鼻诱人的香。
肥羊小排切成一段段的入锅,加入桂皮八角、葱姜蒜、汆了两遍水,加了料酒煮沸后捞出,腥味除去了大半。再下油锅煎至金黄,加盐翻炒,再加白糖冰糖又给小排镀上了一层焦糖色。
阿珠兴致勃勃地看着,肚子咕噜叫了两声。等着排骨出锅,忽听屋外有人嚷嚷着下雪了。阿珠听到也顾不上馋嘴了,连忙提着裙角跑出了门外。
零碎的雪花从漆黑的天空中打着转儿飘了下来,像是一块黑布上撒了点点白盐,零零星星确实漂亮的很。阿珠仰着脑袋,一粒雪花落在了鼻尖上,冰凉冰凉的。
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阿珠突然湿了眼眶。
八年前的那场雪也是这样。
阿娘带着年幼的自己入京去寻那考得功名的父亲。
状元府炮竹声轰鸣,烟火的光照着状元郎和那美艳动人的公主的脸,二人言笑晏晏,在阿珠的记忆里,父亲似乎从未笑得这么开心过。
欢声笑语在见到阿娘那张憔悴的脸后戛然而止。阿娘牵着她的手被当成穷酸的乞儿给骂骂咧咧地赶了出来。
阿娘不甘心,带着她去衙门告官。不料等来的却是一场无情屠戮。
阿珠永远记得,阿娘死时紧紧护着自己那方臂膀的温度,以及胸膛破开时那溅在她脸上温热的血。
“珠儿,不要和阿娘一样。”
“珠儿,记着这些,记着这些没良心的人。”
“珠儿,好好活……”
阿娘拼着命护下了她,让她没日没夜的跑,七岁的她光着脚,衣衫褴褛地在街头逃窜,终日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