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十月份的时候,颜扉便独自一人启程飞回了国外。临走前也没和颜煦见上一面,而是悄悄给薛森家留下一笔巨款,说万一哪天颜煦被姓陆的抛弃了,这些钱还能给他买两套房子。
当时颜桑桑特别奇怪,便问道:“爸,你这不是变相承认了陆允吗?”
颜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其实到现在为止,颜扉也没理解当初颜煦受伤住院时,陆允用来说服他那一长串说辞。而他从头到尾也没打算去理解、去承认自身多年以来的错误。
而唯一的动容,可能是那天远在走廊外,看到陆允那样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弯着腰,狼狈地卷着衣袖,在病房里忙来忙去,却竭力将颜煦的日常生活照料得无微不至——单只因为这一点,颜扉才在最后的关头选择了释然。
而他回国外的同一时间,顾钲也战战兢兢偷摸着离开了医院。由于前段时间大面积的曝光和信息人肉,顾钲遭到了全体网民的口诛笔伐,甚至有些眼熟的仇人、昔日受害者陆续找上门来蹲点……导致全家上下很长一段时间惶惶不得终日,甚至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颜顾两家的生意往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颜桑桑交了两大笔钱出去,一笔用于压制舆论,而另一笔是下足了决心,将顾钲送往离家最远的成人封闭式学校。
上车那会儿顾钲毫无察觉,还以为她姐像往常一样带他出去兜风——等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眼前重重沉厚的铁门咣当落下来。顾钲乍一回过头,就见背后凶神恶煞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又瘦又没劲的一个人看。
——为期三年地狱般的漫长时光,如今正无比亲切地向他投怀送抱。
“这……封闭式学校也太厉害了。”刚收到消息的颜煦给看乐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笑问,“这么绝的点子,是谁想出来的?”
此时此刻,远在漫天飘叶的山间小路上,车窗外的风景不断朝后倒退,时而与奔腾的溪流擦肩而过,时而穿过枯枝密布的树林,车轮碾在遍地碎石落叶上方,时而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
初冬时节的空气已渐有些凝固,微风总归是带着数不清的寒意,从窗缝隙间一丝一丝钻进来,直把身旁蜷成团的陆允冻得一激灵。
他睁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哆嗦着朝颜煦那边蹭了蹭,颜煦便伸出两条手臂,将他整个人拢进怀里,再顺势抱坐到自己腿上,用毛茸茸的大衣外套裹住。
差不多十二月底的时候,两人结束手里所有的工作,正巧赶上今年春节又早,本想趁着空闲溜去国外暖和的地方过冬。然而陆朝那边一个电话过来,说这一次必须弥补去年的遗憾——反正不管怎么说,今年过年得回一趟老家,三兄弟吃团圆饭,再前往墓前探望过世已久的陆家双亲。
于是乎,小情侣的度假计划再一次惨遭搁浅。陆允带着颜煦一起,再加上大哥陆朝和他的秘书,四个人坐同一辆车上,从A市到目的地颠簸了整整一路。
刚开始的气氛那叫一个尴尬,尽管陆朝从头到尾没说一句不好,但自家地里的白菜被狗拱了,他看颜煦的眼神如同针扎一样,全程在他身上反复刮剜,仿佛一找着机会就要将他凌迟处死。
而颜煦乖乖坐在车后座,跟腼腆内向的小学生似的,连陆允的小手也不敢偷拉一下……那样子简直太人畜无害了,陆允都不敢信这是颜煦本人。
后来是实在闷得不行,几个小时的漫长车程,总不能从头到尾都不说话。颜煦便带头开口,聊了点最近拍广告上节目,还有明年年初安排好的一系列琐事……最后无意提了一嘴被送去“上学”的顾钲,终于把陆朝这块硬石头的话匣子打开了。
“是我先想的主意,陆敏联系的负责人……那学校里有他的熟人。”陆朝清了清嗓子,斜眼看向后座的陆允,似在等着自家弟弟夸奖。
然而没有,啥都没有。
陆允说了声“谢谢大哥”,然后便拉过颜煦的手,歪着脑袋对他说:“这样挺好。以后没了这个麻烦,也不用总担心了。”
颜煦也笑了笑,带着陆允冰冷的手捂进怀里,帮他一点一点慢慢搓暖。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眼睛里好像揉进了一整罐蜜糖,半晌过后,陆允还觉得不够似的,又伸手揉了揉颜煦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