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比阿特丽丝是浑然不觉。她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接受了众人的祝福,然后木木地迈动脚步走着。

    在恍惚间她回到了马车上,只听见耳边有人在一声声地喊她。

    “比阿特丽丝,比阿特丽丝。”

    “嗯……哦。”她像是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一样,“父亲?是你啊。”

    “怎么,你因为太过欢喜连对父亲道谢都忘记了吗?

    “道谢、道谢、道谢!你都做了些什么?竟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随意决定我的未来!我才十六岁,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我推给别人吗?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比阿特丽丝突然暴怒了起来,长年累月积压在心底的不满与委屈瞬间喷涌而出。

    侯爵看了她一眼,不说半句话。

    比阿特丽丝的身子顿时颤了颤,心里只觉得一片冰凉。

    她希望父亲可以来打她、骂她、狠狠地呵斥她,也不要用这般眼神来看她。这种眼神,和打量一个可怜的、疯癫的陌生人的眼神又有何异。不,不止是父亲。还有普莱珀雷西子爵夫妇,他们也这么望着她。

    一阵热辣辣的羞耻感和恐惧慢慢占据了胸腔。

    “比阿特丽丝,”一直沉默着的艾谢尔忽然抬起头,半是感叹半是悲伤地唤她的名字,“你又何必如此残酷地拷问自己的心。”

    夜晚终于降临了。

    此时,诺索尔侯爵早已换下了正装。他披着一袭灰色的睡衣,正对着一本摊开的旧笔记本喃喃自语。其实,用“喃喃自语”一词也不太正确。

    侯爵神情认真、专注,仿佛那本旧画册是个活生生的人。

    “咳,奥利芙!看看吧,我作为父亲的使命已经完成到这一步了。比阿特丽丝她在今天和王储订婚了。他们的命运早就连结在一起了,这是注定的事。加尔尼特是个非常好的孩子,我为他自豪。奥利芙啊,如果你能见到他,你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我们的比阿特丽丝实在是个口是心非的女孩儿,自己明明比谁都喜欢他、放不下他,却偏偏不愿承认自己的感情。这一点跟你可是全然不像啊!”

    “奥利芙,你现在在听我说话吗?你有没有笑呢?有没有……原谅我……哪怕一点点?呼……这样啊,你还是无法释怀。也是,也是啊,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在哪个母亲身上,都是会崩溃的吧。但是,奥利芙,我别无选择。”

    他近乎是温柔地掀动着画册的纸页。

    这本画册的已经泛黄,边缘也已发黑,明显是十几年前的旧物。上面不仅有笔迹潦草的线稿,也有不少上了色的成稿,甚至还有工笔细描的作品。

    这些画应是出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之手,线条极为柔和、细腻,所画的之物也大都是花草虫鱼之类的自然风物。

    他翻到画册的后半部分,轻轻念叨起来。

    “这是五月玫瑰。这是切罗基玫瑰。这是法兰克福蔷薇。这是伯内特蔷薇。这是法国蔷薇奥尔良公爵夫人。这是……这是……你最喜欢的香槟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