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坡，山寨。
其实这个位于十字路口的山坡并没有一个官方的名字，曾经的山民也没想过给这个在西南丘陵中普普通通的山坡取一个名字。废话，对于不识字的山民来说，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字都是一件头疼的事情，更何况给一个山坡取名。不过麦舒当初为了宣传出自己的飞贼身份，如果报不出一个响亮的名字，很容易被人认为是一个没什么能力背景的小偷，但是一旦报出来十字坡飞天螳螂，整个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这个大概就是取名的营销吧。
现在是个人都把这个山坡叫做十字坡，不过十字坡的真正主人可能并不是很愿意。
在十字坡靠近山顶的地方，便是这伙外界称为十字坡山贼的老巢，一个废弃的的道观。在不少人的想象中，山贼的山寨都应该是一个混乱，肮脏，充斥着惨叫和喊叫的，荷尔蒙弥漫的地方，应该有一座巨大的聚义厅，门口矗立着高耸的旗杆，始终飘扬着杏黄色的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大旗下头领带着喽啰们终日宴饮，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旦山寨里缺少粮草，或者是头领们想要一个新的压寨夫人，甚至可能就是单纯的无聊，荷尔蒙作祟，头领们就带领着喽啰下山，在“替天行道”口号的掩护下，干一些现行法律不允许的事情。
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摸上山，却会发现这个山寨完全不是想象的这样。首先，山寨永远不会修在山顶，就算不考虑暴露的问题，光是上下山的折腾和修建房屋的难度就能逼死一群山贼。同时，替天行道的大旗是不会出现的，自己都窝在山里了，还非得弄个东西高高的矗立，暴露目标，那为什么还躲到山里呢，在平原上好歹交通还方便一点。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不能举旗，对于朝廷而言，没有举旗的那叫山贼，撑死了叫巨寇，那只是不想工作或者说不想通过正当的方式获得财产的一群人，归属于各地衙役和治安军团处理，撑死了让驻军提供些许帮助；但是一旦举旗，那就是有了明确的纲领和政治诉求，那就是造反，目的就不是钱财而是推翻政权，遇到这种情况，当地驻军进行全力打击都是正常情况，厉害一点的就能享受到大夏帝国的重拳出击，各地驻军正式的围剿。
而对于十字坡（姑且这样叫吧）的山贼来说，这个寨子更为奇特一些。山贼的流动哨一直放到了山脚下，从山寨本部还有十几里的第一个哨位开始，沿途就密布了各种明哨暗哨，消息树和烽火堆，任何堆山寨的突然打击都是行不通的。沿途各个陷阱和工事足以让一般的军队怀疑人生，不管是陷阱里削尖了的竹管还是绊马索铁蒺藜，都够任何入侵者喝上一壶的，更何况，说实话，这些东西就不应该在山贼那里出现。
更为让人震惊的是，绕过层层的工事进入到山寨的内部，你会发现这座由道观改建而来的营地修建得非常整齐，干净整洁，运作良好的排水沟也保证了营地里不会散发奇怪的味道。山寨中喽啰不算多，却也在三日一操五日一练，走的也是正统的练兵的路子。说实话，这里怎么看都不想山贼的山寨，因为驻扎在这里的就不是山贼，嗯，至少曾经他们不是。
在营地的大厅中，嗯就是以前供奉各路神仙的地方，老大坐在曾经有可能是元始天尊的位置上，正在与其他三位头领议事。大厅里的采光很好，在白天根本就不需要点灯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四名精壮的汉子愁眉不展，没人说话，明显已经沉默了有一阵子了，看起来他们讨论的话题并不是那么的让人开心。沉默了一阵，老大不得不开口了。
“刚刚账房来报，我们的给养快断了。”老大看起来兴致不高，毕竟谁知道快断粮都不会是太开心。“而且你们都知道了，我们不会有给养送过来了。”
“我们都知道，老大。不过送往京城的钱真的一点效果都没起到吗？就算不给我们个出身，至少要让我们解散回去，也算是衣锦还乡，直接把我们抛掉不理算是什么？”回话的是老二，算是几位头领中身高最矮的一个，虽然这个时候瘫坐在交椅上，但从其隆起的肌肉和粗大的手指骨节来看，这是一位手上功夫相当硬的高手。
“有些队伍被召回了，兄弟们都有了安排，想当官的能给安排个军官，不想做了的也能回家当个富家翁，但是我们不在名单上。因为老五的事情，当时兄弟们在气头上，屠光了好几个庄子，灭门的也好几家，这些是我们自己要资源，自己的手，上面觉得这算是我们自作主张，不听指令，很是恼火，这次老老四去京城的活动，说实话，就是活动了，人家才没把我们当叛逆给镇压了，要不然骗进京城，再明正典刑一刀两断，你信不信他们还能挣到点名声。”
“难不成不给老五报仇了？”老四的嗓门有点大，说到激动之处整个人青筋隆起，似乎全身的骨节都在响，老四的手臂显得特别有力，双手都布满了老茧，这是军中精锐跳荡兵的标志。
“不是不给老五报仇，也不是给老五报仇报错了，而是我们这么久了，也还是没找到杀老五的人，没关系的旁人倒是给杀了不少，附近州县都把我们视为眼中钉，关于我们的海捕文书都能凑出七个不同的版本了，上面觉得如果让我们回归，最后变成了这些知州和县令的同僚，相当于再把他们的脸打一次，况且我们私自出动了太多词，上面本就不放心，所以也算是趁这个机会，摒弃我等。”老大依旧不紧不慢的说。
“老大，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况且这次二哥上京，上面到底咋说？”老三有点不想放弃希望。
“我见到了院长，院长说他也无能为力，本来兵部的意思是把我们当乱党一起剿了，还好我们银子去得及时，加之宫里也说了，我们收拾干净了二皇子所有的子嗣亲眷，算是有功，因此最后给了个消去记录，就地解散的处理。”老二显得有些无奈。
“我相信老二他已经尽力了，为了老五的事情，我们的确得罪了太多人，留在官场其实也不是好事。况且被召回京城的指不定还羡慕我们这样的呢。现在也好，我们就成了真的山贼，真是假作真是真作假。现在，我们要给老五报仇，就不用去遮遮掩掩了。今天刚刚好都在，让老二把最近的消息给大家说一下吧。”
“好的大哥，原本我就负责对外联络和情报，这次出去还真有不少消息要告诉兄弟们。最近有意思的事情其实蛮不少。”老二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看来是有不少东西要说。
“我们散出去的时候一共七支队伍，这次在院里听说，四支被整编回了军队，算是留了个好前程，第三和第七两支都选择了钱财，应该是领到了钱，洗白了身份去做富家翁了，但是这些我都没看到，我们是唯一要求就地解散自谋生计的。这个算是我们这些年的最后的下场。然后，在查老五的事情的时候，我发现刘县令其实不老实，县衙中藏有高手，应该还不止一个，其中有一个就是用刀的好手，这些人跟着刘县令已经有些时日了，这样的高手护卫，不是一个县令请得起的，更何况这些高手平时还不在人前露面，知道县衙里还要这股力量的人少之又少，从时间上推断，我怀疑老五的事情，就是这几个高手中的某一个干的，背后的谋主应该就是刘县令。后来这刘加云用二皇子的用品栽赃，应该就是从老五那里收走的。”老二歇了歇，看看老三已经能够消化这些信息了之后，便看向老大。
老大微微点了点头，老二放下茶碗接着往下说。”还有就是，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是我们多了个六弟，在外劫道，查了下，应该是县衙的马俊，还有个叫麦舒和张一良的在搞鬼，那个马俊在衙役中培养了一帮人，是趁着衙役扩编的时候弄进去的，顺便说一下我们的人也是那个时候潜进去的。这段时间他们就是带着那群衙役在冒充我们劫道，给刘加云施加压力。主要原因应该还是张一良的父母被关进大牢。对了，外面那个飞天螳螂，我们的六弟，就是那个麦舒，这个人出现得比较蹊跷，在城内的烧鸡铺卖烧鸡为生。
“你是说，衙役班头马俊，伙同了一个卖烧鸡的，一个读书人，召集了帮衙役在装山贼，还故意和我们挂上些牵连？”老二问。
“差不多是这样，但是应该还有一个人，我怀疑是王家村的那个王优。”
“看看，看懂了吧，现在连衙役都来当山贼了，真不知道他们当了山贼，我们当什么去，难不成去当衙役？”老大说道，“他们想借我们的势，还给我们取了个名字叫做十字坡，也没问问我们同不同意，真当我没有读过《荡寇志》吗？现在那个雷雄都想出兵来剿我们，具体的情形老二还在派人打探，不过在这之前，老三，你下山一趟，把这个麦舒，请过来一趟，我想和他聊聊，我想既然他想当我们的六弟，肯定是想要见我们这些哥哥们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