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语的思绪从回忆抽离,已经到家了。林妈妈看到她回来,关切地问:“哎呀,是不是又去和君逸视频了呀,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们这对小情侣啦,不过没关系,我听你何伯伯说呀,小逸就快回来啦,听说单位都找好了,就在第一医院,离你们乐团也近,以后你们可以想怎么见就怎么见咯!”林妈妈的神色飞舞,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如胶似漆的场景一般。
林语微微一笑:“嗯他和我说了,已经在回来的飞机上了。”
林妈妈一阵欣喜:“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那你们明天就能见了吧?还不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养足精神迎接你的男朋友呀!”说着就把她半推半拉地“扔”进了卧室。
林语对着微信界面,不停刷新着朋友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却又仿佛害怕收到什么。微信朋友圈更新的速度很快,不是单身狗的酸言酸语就是情侣们的甜蜜合影,与之相反的,平时聒噪的好友群,时不时与她吐槽的闺蜜都仿佛一瞬间销声匿迹了一般安静,新消息一栏冷清清的。她麻木地点着赞,不知不觉就这样抱着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是好友许甜甜的电话叫醒了她。
林语半梦半醒地接起:“喂?”
“林语同学,今天的志愿活动我我我可能要鸽你了,就不和你一起了哈,相信你一个人独奏完全ok的,加油!挂了啊,拜拜!”许甜甜这一番话一气呵成,丝毫没给她回话的机会,等林语反应过来什么的时候,电话早已挂断了。
还处于半睡眠状态的林语努力唤醒自己的大脑,不断回忆、理解自己不靠谱闺蜜的这段话。半晌,她终于想起来,今天是乐团的志愿活动日,半月前,她和许甜甜一起被分派到第一医院为门诊大厅演奏半日。
许甜甜是她从附中到的大学的死党,也是小有名气的小提琴家,而林语学的专业是钢琴演奏,自小便和她搭档演出各种协奏曲、室内乐,毕业后又一起选择了在a市大学乐团工作,既要指导学校乐团,又要参与排练和演出。而许甜甜和出生在江南,心思细腻的林语不同,作为北方女孩的她一向率真直爽,大大咧咧,所以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林语早也见怪不怪了。
一番思虑过后,林语也算彻底清醒了,看了看表,现在是早上八点,距离志愿活动开始只剩一个小时了。她有条不紊地洗漱化妆,换上简单的藏蓝色短款小礼服,把两边的头发松松挽在后面,别上水晶蝴蝶结发夹,拿上谱夹,惋惜地看了眼餐桌上来不及吃掉的早饭便匆匆出门了。
还好家离第一医院不远,林语赶在九点前到了。迎接她的是已经头发半白,穿着红色志愿者马甲的中年妇女。她热情地跟林语打招呼,指了指门诊大厅中间的白色三角钢琴:“同学你好,谢谢你能过来。我是这儿的志愿领队,我姓张。啊对了,喏,就是那个琴,好久不用了也不知道还好不好使,委屈你适应下了,姑娘你随便弹些舒缓的曲子就好。”
林语朝着钢琴的方向走去,虽是周六,来医院的人并不比去游乐园的孩子少,扩建后宽敞不少的门诊大厅还是被乌央乌央的人群塞得满满当当,嘈杂一片。那架白色的钢琴四周简单围了一圈绿植,在旁人眼里如同路障一般的无用又碍眼,却又像是瀚海中的一座孤岛,听着四起骇浪惊涛,无力发声。
她抱着黑色的谱夹穿过拥挤的人群,径直坐到钢琴前,仿佛一道光,把这座孤岛照得明亮温暖,令人心生向往。周围的人注意到这个气质出众的女孩,不禁侧目。林语熟练地打开琴盖,撑好支架,调整好琴凳,摊开琴谱,坐定凝神。
经历过大大小小演出历练的她早已做到无论在何种场合都能气定神闲地演奏,即使是无人驻足倾听的现在,她同样做着以全身心投入演奏的准备。纤长的手指缓缓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嘴角微微上扬,周围的时光仿佛一瞬间静止了一样,就这样,人们熟知的肖邦的夜曲No.2缓缓倾泻在人声鼎沸之间,穿过当下的悲喜,洒落一路静好。
人们渐渐注意到这个女孩,虽只侧颜却足够惊艳。那双手熟练地在琴键上舞动,不可思议地把乐谱上一个个黑色的小点变成这一刻美妙的乐音。有人驻足拍照,有疾走的人不禁放慢脚步。仿佛绿植里的是一片乐土,林语专注的神情和不自觉幸福的笑容让人羡慕不已。
曲至尾声,她的手向高音区移动,突然,在钢琴的反光里她看到了一个身影,很熟悉的身影,五官虽看不清,但那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和挺拔俊秀的身形和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是他,他驻足在离她不远的角落,像是故意要藏却又恰到好处落在钢琴的反光里。林语心下一乱,琴声一错,周围有懂行的人唏嘘,而她早已顾不得什么专业素养,错音一个接一个,草草结尾。
人群散去了大半,在开始第二曲前,沉默许久后,她鼓起勇气向那个方向望去,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有行色匆匆的人一个接一个经过他刚刚站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