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同如实情,刘云却蒙在鼓里。
这一年里,刘权和妻子接连退休,这便是说往后的生活有了保障,而他们两人没有选择坐享天福,凭着简单的想法希望挣到更多的钱,日子可以更好,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心间没有去重视退休在各自生命中预示着某种意义,于是,才有了接下来的购买家什,为这个家增添新的面孔。此后,他们俩更加一心起来,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处处展现出因小事迫切和解的愿望,态度空前一致,那样一来,进一步奠定了邻居所言‘幸福家庭’的地位。
刘云如梦清醒,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对他们了解一无所知,如果不听到刘权的解释和邻居们赞扬的话。
“也许岁月积淀下来某种难得的品质现在正被一天天地生活洋洋洒洒地赞美着,进而为自己树立起可敬的榜样。”刘云心想。
家里的变化真叫人不可思议,幸福不再那么遥远,而是触手可及。刘云再也忍受不住内心好奇,总是趁他们没有防备探出头去,找寻好奇之源,他自己就像一个隐形人,时时刻刻保持着特立独行的风格,永远融入不到对面的世界里。
李雪梅异想天开地频繁用母亲的耐心试图打动儿子的心,以便收割心底孤独的麦草,使他步入正轨,结果往往无功而返,了然明白其间的沟壑尚难填补,想想这只是千百次尝试之一,记住这点,她心情便不再那么茫然,走向身边的丈夫。丈夫给予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得益于无时无刻的关心,笑声从未间断,一直驶向很远,直至扩散到窗外的某个角落,牵牛花借着欢乐的光芒悠然盛开,百灵鸟欣欣然亮出惊人的歌喉。
想当初,刘权可不随便忍让,认识的人都可以证明,不过,不管怎样,那是以前了,重要的是现在已经向妻子举起了白旗,言听计从,且一直享受着坚持带来的后果。他难得地自我慰藉的方式从年轻时便开始盛行,一旦选择了坚持的东西,即使一路走到黑也会保持好心情。
当然,刘权从来不是那种硬生生的,把自己推向无可挽救的地步,为保护自己,很多做法与圆滑有关,仿佛人情世故在生命中属于颇为擅长的强项,很容易信手捏来,轻松迎合到无数骄傲的心理,使自己站在一个有利位置。很多人羡慕他在人前的潇洒,刘云也这么想。还有的人狠下心来决心模仿,甚至掉入到膜拜的陷阱中,但往往不尽如人意,因为人们从来都不全听他的。男人的心令人想不通:
渴望建立广泛的人脉,在人群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随便一句话就叫人听进去,可是那样一来便有了虚荣心的嫌疑,为什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天呢。
日后的某个瞬间,刘云犹自在惊叹,根本无法继承父亲的光环。那狭隘的心胸、不断为自身着想的习惯够自己受的了。
暮年时光,刘权开始越来越随意,已不再招人喜欢,圆滑成了离不开身的累赘。
李雪梅对不痛不痒的感受渐渐失掉了耐心,斥责他和稀泥,没有立场。“东西搁在哪里还要问我吗?”“一看就是磨洋工,为什么放掉那个懒惰的家伙,让他白白装起钱?”“我这么忙你就不能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吗?”无休止的挑剔简直令人发疯,刘权无动于衷,很快就遗忘,像患了健忘症。那样也好,也许正是那种方式保持了无人能及的幸福的最长时间。李雪梅嘴上不说,她将再清楚不过,营造气氛的那个人只有刘权默默地在做。
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任何亵渎都将招致真理的回击。不过,事实又证明了一点,很多小事做不好,处处碍手碍脚,全凭多年来在家里一手建立起的威信使人感觉缺了那个男人心里会没有底。除此之外,刘权爱的能量也少而又少,已不值得大声说出来。
不过偶然出现一次让人很感动。比如,某个瞬间端出亲手做的家里人最爱喝的热粥,或者出门前一声叮咛:路上小心。话从刘权嘴里说出来别提有多难。那次前所未有的举动以及生平为数不多的含羞发生在了他自己身上,能做出这种事可真不像他在儿子面前极力撮合自己已然认准的事。
如果爱情靠的是种缘分,兴许可以试一试,刘权做的已经足够了。但是,客观说二十四岁的男人完全可以花更多时间用在别处,毕竟年纪还轻。刘权可没想那么多,并且满怀希望。
表面上的冷静不过是个幌子,刘云胸口正发烫,心跳不止,无所适从,当重新回顾了父亲说过的话。
内心烦躁使他再不能平静地看下去考研的书籍,想象总是由父亲的那通电话所引起,进而看到自己当前的处境多么地可怜兮兮。于是,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把赋予希望的书籍拿起来又沉重地放下。
他开始想入非非,并抽身去寻找依据,只为证明自己有多么难。
他狠心做另一个自己,只源于无助的感受:二十四岁了,孑然一身,走在哪里总能留下孤单的背影,找不到一位谛语者,身心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一个人活在这个份上实在太苦了,何况成长中的男人。
“回忆就现在而言还能继续找到唐子倩的影子,只不过,既然她那么有主见,自己何不潇洒地说再见呢!”他思来想去,最后说到,“时间使人想透很多,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努力镇静着,克制着自己情绪。
而在父亲面前,刘云选择多去打搅他,主动开口,说一些绕弯弯的话,且故意露出无辜的眼神,借此频频暗示后者重视这桩自己饶有兴趣的事。
他会说:“爸爸,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很耳熟,是以前你们公司的王叔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