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川上床前要拆掉假肢。
他坐在床沿把裤管撸高,按下接受腔上的负压阀门,翻折下连接袜拿出残肢,再拽下两层硅胶套一层丝绸包布,然后躺下来。
明姀坐在一边,看着他那截伤腿,回想起初见时的样子。
当时他被她推倒在靠背里,他的手摸上她的背,问,你确定吗?
明姀一脸通红,牙齿咬住嘴唇,眼睛水汪汪雾蒙蒙地看着顾川。无声胜有声,顾川喉头一紧,凌乱的黑发下眼睛亮的吓人,鬓角滑下汗珠,敞开的胸膛起伏了两下。
她就坐在他的大腿上,屁股一边硌得什么东西。明姀把手按了上去,顾川哑了嗓子。
“就是这?”
“对,这就是。”
明姀滑下去,跪在顾川脚边,慢慢的卷起裤管。一点点,再一点点,黑色金属显露出来,冰凉的,该怎么形容,一根支架笔直笔直的,那是力争上游的,托到大腿三分之一处。
“很疼么?”
明姀瘪了嘴,抬头看他的样子,小可怜一个。
顾川揉着她的头,抓乱了,仰头叹气。
“不疼了。”
时间是最好的愈疗,再痛的伤口渐渐只有提起的时候才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苦闷。
刚尝试穿戴很不适应,截肢的部位都是新生的嫩肉,抹药膏用蚕丝包裹还是会磨伤磨破。顾川看到流血的伤口,面无表情拒绝处理,他说不穿了,假肢就扔到一边。父母过来劝过,医生过来开导过,没有用,他不配合,还把人都赶走。然而终归是有习惯的一天,习惯后看起来就和正常人差不多,除非是进安检这种地方,众目睽睽下袒露那段假肢,周围满是怜悯可惜,就是这样的日子,熬过去,也就无所谓了。
无所谓难堪,无所谓疼痛。
明姀问,怎么拆掉?
顾川坐直了身体,先按下负压阀门,再把连接袜折下,一一脱掉保护的硅胶套袜套,残肢暴露在明姀眼底。
“不好看。”
顾川笑了下。
明姀抚摸着截断边缘,可能是她手心太软又太热,顾川瑟缩了下。
“是挺不好看的,”明姀一边安抚着,一边把脸贴过去,“不过我认识的就是这样的你,喜欢的也是这样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