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项补贴?关内这是要压价抢占市场了……”听说不是刀哥个人方面的问題,安平的心稍稍的放下了不少,可面临的问題比刀哥自身出现的问題更大,更棘手,安平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來。与刀哥签的销售合同是略低市场价格,若是市场价格出现大的波动,无疑损害的是隆兴镇菜农的利益。
关内的蔬菜产业起步早,规模大,基础比兴隆镇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跟关内的蔬菜比起來,北江地产蔬菜唯一能占优势的就是成本上沒有长途运输费用,如今这唯一的优势也将随着关内出台的三个补贴政策冲击的七零八落。
在这种体制的冲击下,别说安平室内育苗的蔬菜提前二十天上市,就是提前两个月上市,也在价格上占不到优势。沒有了竞争优势,除了压价销售以外别无他法,可若是一压价,菜农种植夏菜本就不高的利润就会变得更加稀薄,种菜不赚钱,菜农们还能有积极性吗?刚刚建成的蔬菜产业基地说不得就要土崩瓦解了,而隆兴镇开拓创新,大胆尝试的举措说不得就要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是抢市场,今天早上到货的蔬菜价格整整下降了三成,我打听了一下,不只咱们清江市的菜价降了,省内各大蔬菜批发市场都降了。这三个补贴够狠啊,一边用低菜价卖好本地老百姓,一边打压本地菜农,照这架式,不用一两年,就能把本地的蔬菜产业整黄摊子了,到时候就是不发补贴,也随他们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了……”刀哥的文化不高,但干了果菜市场多年,对这里面的弯弯绕拎的门清,一打眼就知道这次补贴是关内的政府和菜农组织联起手來耍的阴谋诡计,招子虽然粗浅,效果却是实打实的,本地的菜农和政府吃了一个哑巴亏,却有苦都倒不出來。
除非清江政府为了保护本地菜农利益,也出台个三大补贴政策,但以清江市政府紧张的财力,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至于隆兴镇,更是想都不要想,能推动着产业基地干起來,安平求爷爷告奶奶的整了点钱回來,整个人都快累吐血了。若不是端着政府的铁饭碗,看起來风风光光的,刀哥都有意思把安平拉过去一起开拓事业了。
“行了,事我都说明白了,我就回去了,有什么办法,咱们再碰头,有用得着我老马的地方,几位领导也别客气,倾尽全力,在所不惜……”刀哥知道问題很棘手,想要一瞬间就拿出解决办法,那根本就不现实,说不得还要开会研究,集体讨论,向上请示等一系列程序要走,当了一阵子政协委员,刀哥对这些所谓的组织程序也算是耳宣目染了。所以,话一说完,就主动请辞,为的就是给隆兴镇的几位领导留下商讨的时间來。
“哎哎,马经理,走什么嘛?大老远來了,连顿饭都不吃,可是拿咱们隆兴镇当外人了……”刀哥大老远的來传信,虽说抛出來的是坏消息,但也是出于好心,这份人情隆兴镇得接着。可这话一说完,人就要走,熊克贤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直顾得思考问題了,却把客人给冷落了,这办的叫什么事啊,急忙的站起身來,热情的挽留起來。
“熊书记,甭客气,甭客气,咱们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多虚礼,想要吃饭,咱们什么时候都有机会聚聚。这会儿最要紧的是研究出个解决办法來,你们抓紧时间商量,尽快想个应对的招子出來,我也要回去看看行情,组织一下人手……”关内蔬菜产区实行三项补贴针对的是长途货运汽车,这项政策对刀哥的运输公司冲击也很大。毕竟当地车有补贴,外來返运车可沒地儿领钱去,投了巨资砸出來的公司,最终若是沒活干,刀哥的心都得疼死,哪还有心情喝酒吃饭。
“小安,你有什么想法,说说……”刀哥走了,会议室里又恢复了沉闷,熊克贤和白娅茹互相对视了之后,齐齐地把目光落到了安平的身上。产业思路是安平琢磨出來的,产业项目是安平拉回來的,产业基地是安平建起來的,熊克贤和白娅茹已经在思维上对安平有了依赖性,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把皮球踢到了安平的脚底下。
“暂时我也抓不到头绪,不过我想到各个批发市场上去看看,跟关内跑运输的司机聊聊,看看这三项补贴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以什么为凭证,这里面有沒有空子可以钻……”三项补贴的操作,安平只是通过刀哥的讲述了解了一个大概,但这种针对长途货运的标准具体是怎么定的,安平并不清楚,若是补偿的标准以省划分,那么向清江以北的地区返运就不占什么优势,隆兴镇增加一些运输成本,虽说赚的少一些,但总不至于把菜烂在地里。
“唉,你这个想法,估计是沒有用,你沒听马经理说吗,今天一早整个北江的蔬菜批发市场集体降价,这就说明补偿的执行标准是不同的,各地补贴的价码并不是一勺烩的,这个空子你能想到,人家也能想到,可不是那么好钻的,除非你能把菜卖到国外去,我就不信了,关内的人还能给那些司机办退税……”安平的想法显然沒有得到白娅茹认可,更针对安平想法中的漏洞挑起毛病來,虽说针对性太过明显,却也提醒了安平注意事实。
“去看看也好,最起码我们得先把人家的底线摸透了,知此知彼,才能更有针对性的想出解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哪咱们就再调整调整思路,集中精力抓好反季节蔬菜,北方的冬天气候寒冷,运输的费用少说也要增加一半,就是他们有补贴,也比不上咱们地产菜便宜。这样吧,安平你抓紧时间先去搞个调研,然后上党委会讨论,群策群力……”熊克贤一向讲究领导艺术,说话比较含蓄,并沒有像白娅茹似的挑起了安平的毛病。而且,安平的话多少也透着一些道理,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了解,那显然是不行的,就是最后出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那也得有理由,有根据不是。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跑跑,明天下午吧,我疏拢一下情况,再和两位领导汇报……”对于熊书记的支持,白娅茹沒有发言,这事就算是定了下來,安平也就不再客气,跟着熊书记和白娅茹一起走出了会议室,刚刚走到二楼的拐角处,就看到方红在农业办的门口探出了头,鬼头鬼脑的招呼着安平道:“安平电话,有人找你……”
看着方红鬼鬼祟祟的样子,安平以为她有要紧事要说,就急匆匆的进了办公室。这段日子,安平一直在村里观察蔬菜生产,农业办的工作基本上都扔给了方红,而方红很享受这种领导信任,自己当家作主的感觉,主动地充当起了安平在镇里的眼线,但凡镇里的大事小情都会第一时间通报给安平,两个人相处算得上是分工明确,相得益彰。
“喂,你好,我是安平……”等进了办公室,看到办公桌上摊开的电话,安平才知道自己有些想多了,不是方红有话要说,而确确实实的是有电话找自己,这让安平感到有几分好笑。连刀哥一个新晋的政协委员都似模似样的学起了居移气,养移体那一套,咱一个正儿八经的党员干部反倒不如他一个混社会的大混混了。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安平,你快点给姐想想办法,我可都要愁死了,再这样下去,厂子可真要黄了,二十几万的贷款还不上,姐可要进去吃窝窝头了……”电话是春红姐打过來的,甜甜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神荡漾,怪不得方红鬼头鬼脑的样子,保证是她以已度人,以为谁都跟她一个模样,只要是和异性说句话,就以为两人有不正当的关系,这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事,她也敢往一起联系,哪有一点作为干部的觉悟。只是,还沒等安平跟春红姐贫上两句呢,春红姐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劈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全是牢骚和述苦。
“厂子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我听说前段日子还加了订单呢,这还亏损吗……”有了王楚的帮忙,隆兴镇的几家企业都跑到春红姐的纸箱厂订做包装纸箱,这让纸箱厂的业绩直线上升,不但安平的腰包随着企业的发展而丰厚起來,就是企业转让时承担的近二十万负债全都偿还清了,这对于一个由社办的福利厂转型來的小企业來说,可是一件了不得的成绩。
而且,春红姐虽然文化不高,但精打细算的本事绝对出众,在研究了市场发展方向以后,把结余的利润和银行的贷款集中在了一起,又上了一台数控的纸板压模机,豪情万千的要把纸箱厂开办成领军清江市纸板压模产业的旗舰企业。这如此宏大的一个抱负还沒开始,就急着述起苦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