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南,太尉府。
洛阳太尉府与西京长安太尉府的位置类似,都是是位于城南主干道一旁,且比邻皇宫东侧。最近接连的好消息将此间对皇帝任性诏命的担忧冲淡不少,原本质疑声,也渐次消失;这让黄琼很是欣慰,觉得皇帝虽然激进了些,但是眼下看来成效斐然,要是再能有两年的风调雨顺,或许中兴可期啊。
黄太尉正在于府司中花圃小憩时,唐衡快步奔至面前,未等一脸诧异的太尉开口便疾呼:“世英公,东海相黄浮栽赃下邳令徐宣,虐杀阖家老幼百余口,陛下急召三公九卿及诸常侍崇政殿议事。”
黄琼闻言霍然起身,一把抓住满脸急色的唐衡低声呵斥道:“一派胡言,国家法度犹在,哪里有无诏擅杀比千石高官的道理!”说完便拉着唐衡往外间疾走,一边走一边高呼:“将陛下赐予老夫的肩舆于司外备好,老夫要与中常侍同乘进宫议事。”唐衡此刻才发觉自己过于着急,竟然忘了此处遍布耳目,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满脸堆笑的高声道:“太尉国家重臣,老奴在一旁随行便是,哪里敢同乘肩舆,被陛下知晓还不扒去这身皮。”很快二人行至太尉府门前,各自上了自己的肩舆,快速向宫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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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安坐崇政殿高台之上,诸常侍率先进入,三公九卿随后陆续到来,黄琼和唐衡反倒是姗姗来迟。唐衡入殿后自然于皇帝侧后侍立,今天是他当值。黄太尉则来到诸官之首入座,其余公卿依次入座,诸常侍敬佩末座。
“今日有东海相黄浮奏疏,朕刚刚看过,其中多有不明之处,故此召集诸卿相询。”刘志见人到齐,便面无表情的开口言道。一旁的小黄门则将奏疏抄本分别送至诸人近前。公卿、常侍们匆匆扫视一遍奏疏后,便静默以待。
“诸卿可有教朕的?”刘志见所有人不吭声,心中冷笑,于是率先打破静默。
“老奴以为,东海相无诏擅杀官员,请交廷尉依律论罪。”赵忠作为在坐最年轻的显宦率先表态。
“欺凌乡里,强抢民女,奸杀弃尸,这些不论了吗?东海相按律诛杀,又论得什么罪?”光禄勋陈蕃在九卿中出了名的刚直,当即出言讥讽。
“黄浮搜遍阖府不过得老幼百余口,难道郡望之家阖府不足百人?”赵忠冷哼一声,立时回敬道。
“汝南黄氏,祖上可追溯故令尹春申君,世代公卿,难道不及一个贪弊之辈可信?”太仆杨秉也是慷慨激烈之辈,当即出言讥讽。
“东海相既然为国除贼,那么为何不提贼赃在何处?是无有所获还是财帛动人心?”具瑗向来肃穆,此刻也是一如既往面目表情的出言。
“黄东海治的是徐宣杀人之罪,非其贪墨之罪,想来后续追索必有所获。”陈蕃嗤笑一声言道。
在宦官与公卿唇枪舌战之际,徐璜突然起身,缓步来到阶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直身双膝跪地,引得地面一声巨响,随后于胸前拱手俯身大拜,在头颅触地时又是一声巨响;如此再拜九次,待到其再次扬起面孔时,已经是额头出血满面。皇帝端坐其上,只是冷冷看着,并未出言,在坐公卿多有讥诮,诸常侍则多有动容。
“老奴本是寒家子,蒙陛下不弃,为国除贼,偶获小功,竟得列候之赏,此生虽粉身碎骨也难报陛下于万一。”说道此处,徐璜再次以首击地,此时身前已经有了一小片积血。
“老奴侄儿,本无功、无才、无德之辈,蒙陛下超擢于下邳令高位,或有利令智昏之举,亦在老奴意料之中,故老奴不敢辩驳,请陛下以老奴首级为百官戒。”说完徐璜又一次以首击地,声震寰宇,此刻在场诸人除了皇帝,都被这份决绝给镇得呆坐当场,竟然无人出声阻拦。
“罪奴有负陛下所托,死不足惜,只是念在老奴多年伺候尚算勤勉,请陛下准许老奴问几个问题,以解其中疑惑。”说道此处,徐璜仰面直视皇帝,再无动作。
“准!”刘志的声音不大,但是自上方飘落威严无比。
“鸿卿公,公为廷尉,请问以本朝律,诛杀罪官需诏命否?”徐璜起身来到冯绲近前躬身一礼后肃穆问道。
“秩二百石以上,无诏不得擅杀。”冯绲也不会礼,拢手闭目回道。徐璜闻言称谢行礼如仪。
“叔节公,弘农杨氏累世公卿,请问大县属员役使共有几人?”徐璜同样对杨秉行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