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激情网>科幻灵异>在下袁公路 > 第十三章 皇帝的决断
    延熹二年,冬十一月庚子日,刘志完成了此行最后一场政治秀,祭拜西京十一帝陵。这场历时一个多月的政治巡游终于落下帷幕,此刻皇帝的法驾仪仗缓慢的走在返回长安的路上。皇帝车驾有三种规格,最为隆重的便是大驾,此后历代帝王的大驾卤簿就是后世改良版;其次便是法驾,是在大驾的基础上做了些许简化,主要用于祭祀天地;最后则是小驾,这是最为简化的车驾仪仗,通常用于祭祀宗庙。

    此刻刘志身在御撵内完全没有因自身皇位稳固而喜悦,却在为他手中是年底户曹尚书呈送的今年财税收支总账发愁,大汉王朝在今年账目汇总后的结果是尚缺二十亿钱的军费缺口,护羌校尉段熲来要钱了。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手里有钱,那便是从梁氏家中抄没的三十亿钱。此刻刘志有种被一群饿狼盯上的感觉,七月抄没的财富,不到五个月各方便借着国家缺钱的由头讨要到皇帝跟前了。

    刘志在外有梁冀内有梁太后与梁皇后夹缝中存活,加上满朝公卿皆做冷眼与漠视,如此这般度过了十三年;这十三年中,没人知道这位皇帝每天天黑后悄悄钻进南宫兰台,翻遍两汉史书和历代皇帝留下的手稿,也没人知道他招来自己的老师周福,让其每天偷偷为自己讲解着天下郡县的掌故。实际上刘志也知道梁冀没有反意,很多时候梁冀都是一个合格的外戚,朝廷通过这个外戚才能从世家豪门掌控下的地方郡县收取到足够的税赋,是梁冀压制了天下世家豪门对他这位皇帝身下皇位的窥伺,也是梁冀在这十三年中勉力维持住了这风雨飘摇的局面;但是刘志不满足于此,因为他已经可以看得到大汉的最终结局,他已经预料到那个结果距离自己已经不再遥远,所以他想改变。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如孝武皇帝一般真正的执掌天下,若是办不到也希望可以如明章二帝那般创造一个中兴盛世,再不济也要为这破败不堪的王朝再延续百年国祚吧。于是他在故纸堆中寻找答案,在老师周福口中寻找对策,他不厌其烦的向他能信得过的每个人问询答案,直到老宦官单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一日皇帝依然独自一人躲在兰台寻找他想要的答案,那一日单超不知为何来到了兰台,那一日皇帝习惯性的问出了那个烂熟于胸的问题,于是单超用那张万年皆无任何表情的脸对着皇帝言道:“世家门阀不可用,那就换可用之人,且不用管他是寒家子还是徒隶。旨意不能出章台,就派大军送出去,凡敢抗旨者尽数屠戮。朝廷收不到税就以谋逆罪抄没弱小世家的私产充实国库。陛下有天下大义在,何事不可为。”那一日,刘志热泪盈眶,因为他起码找到一个看似可行的办法。

    “意郎为何时发愁?”皇后见皇帝眉头紧锁,完全不似祭祀高庙后的轻松,便开口轻声问道。

    “满朝文武都见不得我有钱,急着要将梁冀的这些财货统统抢个干净。”刘志无奈的扶额回道。

    “钱在意郎手中,难道这些人还真敢领着人闯宫不成?”薄猛女听见皇帝的话嗤笑着问道。

    “天下是我的,他们是以天下来要挟我,我不给钱,天下就要出事,这和闯宫去抢没什么区别。”刘志无奈的说道。

    “如果是国事,这钱总是该花费的,给了便是,如何就烦恼呢?”薄皇后不解的问道。

    “一件事千钱可办妥当,县府就会向郡府报万钱,郡府再报到朝廷就变成了十万钱。如果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可恨的是天下田亩半数都在世家豪门手中,而下至县中小吏,上至朝中三公,都是世家子,于是本来该他们缴纳的田租口赋就都摊派到小民身上,我要是催逼他们缴纳税赋,他们就敢逼着小民破家卖产,结果是税赋没有收上来,恶名归了我,小民的家产到是都便宜了他们,所以难啊。”刘志越说越郁郁,最后哀叹一声。

    “他们便不怕王法吗?便不惧天子一怒吗?”刘志的解释没有解开薄猛女的疑惑,反而使得其更加不解。

    “皇帝需依靠这些官吏来治理天下,懂得治政者大多出自这些个世家豪门,于是我便处于两难的境地了。”刘志知道皇后虽然近日看了不少书,但是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岂是看几本书能明白的。

    薄猛女听得懵懂,情知自己帮不了皇帝,也索性不再去问,只是来到刘志身后用一双柔荑轻捏颈肩;这份细致让刘志很是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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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未央宫宦者署。

    宦者署位于温室殿南,属少府管辖,掌宫中寺人。不过到东汉时已经被废除,其职能被黄门取代,此时原有宦者署的房舍皆用于安置此次西行的各位随行宦官。

    单超连日的奔波操劳,加之年岁已高,在皇帝拜谒十一帝陵前一日便病倒了,此刻在数名小黄门伺候下刚刚喝下汤药休憩。一名寺人匆匆来到单超身边的小黄门,轻声耳语了两句便躬身退出。小黄门待到来人退出后,俯身至耳畔轻声言道:“侯爷,陛下片刻便至。”单超瞬间睁眼,看向身侧小黄门。其人会意,从一侧取出备用的被褥垫在单超背后让其依靠着坐起,又取来一件狐裘披在肩头。待到做完这些,皇帝已经拎着一个食盒进入房中。

    单超眯眼看清来人,便要起身行礼,刘志跨前一步伸手将其按住,随即看向身侧正要大礼参拜的小黄门,其人见状明白皇帝是有话要说,这是不耐他在这里打扰,便将已经跪下一半的身子就地转向,身背朝外,倒退出了房舍。

    “今日朕让皇后做了些糕点给你,朕尝了几块,味道不错。”刘志一边放下食盒一边在单超身侧坐下。

    “老奴得天眷顾,感佩涕零。”单超即刻在卧榻上谢道。

    “此前你谏言朕诛杀梁氏以夺其权收其财,如今皆已做到。下一步朕该如何?”刘志对单超的话并未理睬,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

    “接下来,陛下当以私人收天下郡县之权,以此渐次剪除不服王道的世家豪族以充实国库。陛下有了充足钱粮便可再造一支新军,以寒家子和陛下私人充其将校,如此可威压天下世家,则汉家可安稳三十载。”单超明白皇帝一定是已经感受到来自世家豪门的压力,急着向自己问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