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换了彼此的企鹅号,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两人其实在一个群里,郭威的表情立刻扭曲了,他啪地将手机摔在了地上,道:“不行,删掉,我们不能用企鹅号联系,群主一定会知道的!”

    他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的念头,明明只是最普通的私聊,都能被他定义为背着群主搞事情。他念念有词:“不行,群主是万能的,他无所不知,我们不能在电子产线来杀我们,就像他一贯控制我们一样!”

    陈锦明显得能从他恐惧的神色中感受到癫狂的崇拜,那副样子,总让她想起狂人的新教徒,她咽了口唾沫,但想到好歹与郭威总是朋友一场,更何况也担心自己的未来,于是没有不负责任地甩手走了,而是听从郭威的建议,他们线下见面。

    因为陈锦也有自己的任务,郭威没法去图书馆自信,于是他找了栋烂尾楼。陈锦头一次背着吉他站在堆满砖头、钢筋、水泥这些建筑材料的入口,抬头往上望时,心里很不舒服,灰色的墙体往上延伸,□□地展露出骨骼筋脉,而到一半后,连接着天空的便是棕色的砖,像是墙体褪下的皮露出了里面的肉,墙面上靠着摇摇欲坠的脚手架。

    陈锦问郭威:“为什么要来这儿啊?你完全可以去我家的,我爸妈白天不在家,就算在家也不会说什么。”她打量着郭威那副圆墩墩的身形,想的是你这样的,爸妈觉得不可能相信我们在谈恋爱。

    郭威背着硕大的书包,里面教材塞得几乎要把书包的拉链撑开,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是迟钝地往下坠一样,他闷着头往里头走,球鞋踩在砖泥上,一脚飞起一阵灰尘。

    他的声音如灰尘般,朦朦胧胧,听不大清楚:“会把家里弄脏的。”

    陈锦看着他只顾着往里面走,根本没有想要来哄哄她的意思,觉得很委屈,她是完全出于好心来帮助郭威,郭威不仅没个谢字,连声好言语都没有,挑的地方又偏又诡异,虽说两人是同学,但他到底是个男的,真要她陪着个男生在这少人烟的地方待到凌晨再回去,她也是万万不敢的。

    就这样还想和宋宴山比呢,陈锦是越想越气,于是冲着郭威的方向喊道:“我回去了!”

    她拧头就走,没走出两步,背后便有一股大力拉住吉他,把她整个人往后甩去,陈锦的身子失了重心,屁股摔在地上,尾椎骨直疼,她骂郭威神经病,却被郭威一把捂住了嘴巴。

    陈锦看着郭威神经兮兮地凑了上来,道:“别出声,别惊动了群主,这个地方好,偏,他找不到我们的。”细小的瞳孔还在眼眶里打转,自以为的聪明却处处透着股愚蠢,陈锦奋力把他推开,重新把吉他背好。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奉陪了!”

    但郭威又跪在了她的面前,十分迅速,好像男儿膝下有黄金是天下最可笑的谬言,他道:“陈锦,你不能走,你答应过要救我的。”他双手猛地抱住陈锦的小腿,惹得陈锦一声尖叫,却怎么也甩不开郭威,郭威那虚胖的身子突然爆发出了无限的力量。

    郭威紧紧地将脸贴在了陈锦的小腿上面,眼泪爬了一脸,他呆呆地注视着某处,道:“求求你救救我,我已经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但谁又想呢。陈锦咬着唇,平心而论,她并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可看着郭威泪流满面地跪在脚边时,她依然做出了让步:“好,但我需要在九点之前回家。”她不安地调整了下吉他的背姿,“爸妈会担心我的。”

    所喜第一天没有出事,她完成任务,不到九点,郭威就让她回家了陈锦走下连扶手都没来得及装的楼梯回头看,二楼的空板层上,郭威仍旧点着台灯奋笔疾书。陈锦觉得奇怪,在她看来,郭威的动力十足,虽然免不了开小差和休息,但如果人真的一天学十五个小时以上,会死的吧。

    第二天,郭威的注意力涣散得有些厉害,陈锦需要叫他个四五次,才能回过神来,每一次把他叫醒都是一种惊吓,郭威脸色惨白地看着她,嘴唇抖索:“我发呆了多久?”有时候是五分钟,有时候是十分钟,郭威每次都摇着头,眼神逐渐逐渐绝望,“不,不可能,我不可能发这么久的呆,一定有人控制了我。”

    陈锦只觉得莫名其妙。

    第三天,郭威依然无法集中注意力,且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他也越发暴躁,开始吼陈锦,怪陈锦吉他弹得太响让他集中不了注意,怪陈锦不能及时发现他在走神,怪陈锦叫他的声音太轻……陈锦几乎被他挑了一天的刺,怒不可遏,再一次要走人,但郭威先她一步,将吉他抢到了手。

    理论上来说,那并不是一把多么名贵多么有收藏价值的吉他,哪怕郭威真的把它摔了,陈锦也刚好可以去琴行挑把更好的,但偏偏,就在郭威把吉他高高拎起,悬在空中时,陈锦像是被掐住了七寸,之前是郭威求她不要离开,现在是她不能离开。

    郭威看了眼手里的吉他,道:“在我完成任务之前,你就专心看着我吧。”

    陈锦急了:“不行,我的任务还没完成,你不能把吉他没收了,你还给我。”她话出口时,心里有个自然而然的疑问,她今天的任务进度连一半都没有到,她在干什么?有个声音答道,发呆,你在发呆。可是,陈锦却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直到现在才发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