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后的茶座里,程娇娥和这位罗夫人相对而坐。
罗夫人的行为举止彬彬有礼,脸上始终噙着正适宜的微笑,一看年轻时就是家教极好的大家闺秀。她已经四十了,但因双手从不沾阳春水,常年用特制雪花膏的精心呵护着自己的肌肤,使她看起来倒像是三十五六的妇人。
在罗夫人身边,坐着一位娇俏的少女,从年龄上看,少女应当是她的女儿。少女自打进门起,便安分地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玩着自己的手帕,一言不发,只有罗夫人一个人笑吟吟地说着话:
“以程侧妃您的身份,应当也是够资格参加赏菊宴的。咱们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往远了算,倒也勉强算是一家人,我也不瞒着您,这赏菊宴上,去的不止是女眷,还有正适龄的青年才俊。”
罗夫人待人温和,程娇娥也不由面带三分笑。罗夫人所说的,她大概猜得到。历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宴会,只要是非正式的,多数都会发展为变相的相亲会。
京城里的人虽然多,但这些官宦权贵,能瞧得上眼的,也就那么一小部分人。古往今来,婚配嫁娶,讲究的都是一个门当户对。
罗夫人的夫婿乃是宫中的近卫军统领,她为自己女儿挑选夫婿,自然也要非富即贵,而够资格参加赏菊宴的那些青年才俊们,自是个个非富即贵。
这样的场合,多的是女子费尽心思装扮自己,好在宴会上寻找到一个中意的好夫婿,这位罗夫人显然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来到了织罗裳。
她先诚心夸奖道:“熙和皇贵妃寿宴时,我曾远远地见过侧妃您,当时您穿着一件蓝色的衣裳,衣袂飘飘,远看好似仙子下凡,我见犹怜。今日我来,是想问您是否方便也给小女做出一身那样的衣裳里?”
送上门的生意,程娇娥没有拒绝的道理,但她仍是犹豫道:“雪纺纱的材质轻薄,春夏穿着正好,现在却马上就要入冬了,再穿雪纺纱做的衣裳,只怕会把小姐冻坏。”
“那其他呢?侧妃,我信您的手艺,方才您店里的衣裳我都瞧过了,做的确实好看,您瞧瞧,能不能给小女量身定做一身出来?”
程娇娥打量着少女,少女羞怯地看她一眼,迅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能不能劳烦小姐先站起来,让我瞧瞧她的身段?”
罗小姐看向罗夫人,见罗夫人点头,才站起来,不过仍缩着背,显然她很怕生。
她的个头生的倒是高挑,比程娇娥还要高上半头,五官生的中规中矩,但肤色很白,说是肤白胜雪,也丝毫不为过。
在气质上,她也给人一种十分文静、舒适的感觉,不招人厌倦。
程娇娥招招手示意她坐下,思索一会儿,对罗夫人说道:“我倒是正在做一批上等的衣裳,其中有一件,我觉得倒是蛮适合罗小姐的,预计做出来要在赏菊宴之后,您着急要的话,我倒可以让女红们连夜给您赶制,但价格的话,估摸着也要高些。”
“这个我晓得的。”罗夫人连忙道,“做生意,这是理所当然的,您说个价格。”
程娇娥伸出一个巴掌,翻了三番,罗夫人立马会意,她二话不说,从袖兜里摸出一张银票来,递到程娇娥面前:“这是一千两银子,等到衣裳制好了,我再把剩下的五百两给您。”
程娇娥坦然地将银票收下,问清楚罗小姐的喜好和尺寸后,将它们记录下来,道:“您且耐心等着,衣裳一做好,我立马亲自送到您府中去。”
“哪敢劳烦侧妃您,到时候您派个下人送过去就是了。”罗夫人说着,拉着罗小姐站起来告辞,“天色不早,我们也不再留了,程侧妃,您忙。”
程娇娥虚让几句,便亲自送罗夫人出去,她掀开卷帘门走出去时,一个衣着分外普通的老妇人正拿着伙计包好的衣裳,低着头,有些心虚地匆忙走出店门,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或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