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太太也是有私心的:若只有她与女儿二人,有这上百亩的庄子做嫁妆,等过几年在附近庄子找个好后生上门,日子虽比不得从前,但也能比寻常乡里人家富足舒坦许多;可若是还带着十三个妾室,衣食住行样样都得多备十几份,从前她能把这些姨娘管得服服帖帖的,一则大多算是老实的,二则也是家中富庶。

    可如今家中条件大不如前,她给放妾书再添十两嫁妆,也算是全了与她们这么些年的姐妹情罢!

    虽可能会叫人不齿,只是古太太宁愿自己背下妾室们对自己的这份怨恨,也要给闺女儿多谋求些,再者妾室中还有几个是奴籍,她给放妾书再给消了奴籍,也算是对得住她们了。内心愧疚的古太太如是想到。

    古月瑶站在古太太面前,拿过那沓放妾书细细看了一遍,古太太略识得几个字,字写得勉强算工整,这十几份放妾书怕也是她写了好些时候才写完的。

    除红柳五人,这会儿其余八人的放妾书都在古月瑶手中了。

    “娘亲,我听闻从前姨娘们家中都是不太平的,翠姨娘、许姨娘更是连娘家都没了,如今这马上要入冬,真把人都赶走,冬日漫长寒冷,这万一冻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姨娘们手里还带着钱归家,万一回到家银钱被夺,那心肠坏的爹妈兄嫂再把人发卖了,可如何是好?”古月瑶将放妾书轻放回桌上,边说边悄悄观察古太太的表情。

    见古太太神色变得凝重,古月瑶连忙继续说:“不如等到开春后,娘亲再慢慢给姨娘们寻摸,寻着好人家便直接从咱家发嫁便是,然后便拿咱们这儿当娘家,日后不也能多给女儿些助力嘛?”

    古太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理儿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若她们都拿着放妾书归去,凭着她们那些糟污的娘家,确实能干出强嫁卖女的恶心事儿,可若留在自家,她必得是上心了精挑细选,给她们选个好人家。

    “只是红柳五人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必须要有所惩戒,如若不然,日后家中人人犯懒躲闲,还在背后嚼舌根,往后怕是还要再生事端。今日之事既是你求到娘亲这儿来,那便由你拿出个章程来,如何?”古太太也是存了要考量女儿一番的心思,家中骤然大变,她自知身子大不如前,那得是想尽法子、得了机会就要给女儿好好历练历练,以免日后在为人处世上吃了亏。

    古月瑶坐到母亲身边,垂眸思索片刻后便有了主意:“女儿想着,以今冬为期至来年开春为止,对红柳五位姨娘做个考察期,不止针对她五人,若家中还有其他人想着离开抑或有行为不端的,届时再给放妾书,娘亲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娘的瑶儿如今越发能干懂事了。”听完女儿的话,古太太老怀甚慰,既顾全了昔日情分,又能把浮动的人心一个个儿按下去。

    ***

    古太太既已同意,古月瑶便出去将家中所有人都叫进正厅来说话。

    站成数排的众姨娘面面相觑,并不知太太与姑娘意欲何为。

    古太太只坐在首位上不言语,站在古太太身旁的古月瑶清咳两声示意众人安静:“这会儿叫诸位姨娘进来是有两桩要紧的事儿要说,一是红柳五位姨娘的事儿,我与母亲商议过了,五位姨娘可暂不离家,只是放妾书皆由五位姨娘收着,以今冬起,至开春为期,若五位姨娘有错不改,届时便别怪我们母女不顾从前的情分。

    二则也事关其余诸位姨娘,若诸位姨娘自想离去的,只管来回我与母亲,放妾书与十两纹银一并给带走,若再有偷奸耍滑、蛊惑人心行径的,便不是给放妾书,直接发卖了事。”

    古月瑶这话一出,便如同是一滴清水落入滚烫的油锅一般,众人心态瞬间爆炸:“姑娘(太太)我(您)…”

    个个争先恐后地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原还挺安静的正厅顷刻间变得比闹市街区都吵。

    “都安静下来!”古太太抬手重重拍了拍桌面,震得众姨娘全都一顿,齐齐望向古太太。

    古太太见她们不吵了,扬扬下巴示意古月瑶继续说,接到娘亲信号的古月瑶点点头,道:“俗话说,家和万事兴,若诸位姨娘能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咱们家往后日子定能过得比如今好,但若有那偷奸耍滑闹事儿的,甭管是哪家都不能要,此事便定下了,诸位姨娘也无需多言。”

    听完这话,以翠翠、瓶儿为首的老实本分一派倒也心安许多,姑娘说的要把偷奸耍滑、蛊惑人心的赶走,她们老实本分的又没行差踏错,有啥可怕的?

    而以红柳小玉为代表的偷奸耍滑团伙儿则个个惴惴不安,但见姑娘与太太这般强势定下所有,几人面面相觑,到底不敢再多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