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侍郎隶属正四品,着深绯。但平日林品程不爱绯色,多着素色,程颜也是浅蓝长裙素色短襦,带着整个林府看上去清清爽爽一片,林灰仿佛溅入池中的石子,唰的一下打翻了林府的调色盘。好不容易换了身衣服入席,林灰打量一圈,心想,不是吧,怎么今年的颜色比去年还淡了?快成尼姑庵了都。
第一年回府她就发现这件事,紧急去衣裳铺子置办了几套素净衣服。第二年长记性了,记着去年的色有多清淡,照葫芦画瓢,特地在扬州的衣裳铺里呆了半天找又素净又精致的布料,打包好了回长安——不想程颜更清淡了,往前还有粉的,现在清一色寡蓝,她那一身勉强得过。今年也是这么个挑法,但程颜在这件事上似乎变得格外快,一年比一年素雅,偏生这份气质在这,配得上她,衬得素白如玉,谪仙般亭亭。反观自个儿,像黄花闺女剃发进了尼姑庵,浑身冒着死气沉沉的味儿。
林灰算是看明白了,决定就此放弃,她还是比较适合花团锦簇的色儿,总不能委屈了自己。
扬州在江南一带处最繁华,衣服布料款式花样向来都是最新鲜的,各色好看好玩的几乎都是这儿先出来,再一路传到长安。她又爱美,大好的年纪,襦裙精致漂亮,老太太不管她这个,故而她向来置办都是一箩筐的,还特地带了不少过来,怕以后买不着了。
入席后,老夫人自然上席,林品程居左,程颜坐其右,林破钏坐在老夫人右侧,往边依次再是林灰和林岚。
林岚年纪尚小,还没跟奶娘分开,不过吃饭是自己捣鼓着拿了碗筷吃的,玲珑模般的人,顶着两个可爱的小团子,鼓着腮帮哼哧哼哧边吃边抬头,紫葡萄似的眼睛轱辘转着,和咬着筷子侧头看她的林灰对上眼,两个人都有点愣。
林灰笑得眼睛弯弯,说,“四娘真可爱。”
林岚倒是想起林灰了,每年过年时候回来的大姐姐,过了年便和老太太一块走了。她不算很认生,于是扬起嘴角笑,奶声奶气说,“阿姊好漂亮。”
林灰笑得眼睛弯弯,小声说,“阿姊给你带了漂亮的首饰衣裳,送给你好不好呀?”
“好啊好啊。”
桌上欢笑热闹,林品程和程颜同老太太边说边抹泪,林破钏埋头大吃,林灰和林岚歪着脑袋分享小秘密,板凳越坐越近,等林破钏终于吃完停下,一抬头,林品程在抹泪,程颜退到后面洁面去了,老太太舀着粥慢悠悠喝,旁边林灰离她老远,最显眼就是林岚那快咧到嘴角的笑。
他挑眉,恶气横生,努着鼻子喊林岚,“林岚!干嘛笑这么开心。”
林岚是不怕他的,眼都不给他一分,说,“跟阿姊开心呀。”
林灰和他不熟,有些怵,也不知道他是真性情还是假毛病。
半大点的小孩都会察言观色,还安慰她,“二郎就是假凶,阿娘说他就是面冷心热。”
林破钏一眯眼,从后面捞起林岚,“说什么呢?说了不能叫我二郎。”
他脚步轻,两人一个都没听到他凑近了,林灰被吓得往后一缩,林岚边哇哇大叫边往上摸到林破钏的脸,往两边一揪,哈哈大笑,林破钏脸都黑了,而林灰还在原地茫然。
最后解决是程颜搞定的,她洗完了脸,匆匆忙忙赶过来,一回席就看到这一幕,先是指责林破钏让他别闹妹妹,等把人放下来了又说林岚不能挠人脸,脸挠破了不英俊了就没娘子喜欢他了。
林岚惊讶,“真的吗,可是他脸没挠破也没人喜欢他呀。”
“………………”
林灰笑死,等程颜教训完他们回去坐着了,她一转头,直接对上林破钏的眼神,差点没被吓得掉下去。
靠,好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