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净慢慢踱回知青点,水洼村房子不够,知青点设了两处,男知青住在小学隔壁的空房里,女知青住在大队部东侧的一间空屋里,和苏明净一批下乡的还有另外三个知青,两男一女,两个男知青都在小学那边,和苏明净同住的女知青王新芳生病住院了,黑漆漆的大队部,只有苏明净一个人。

    苏明净开了宿舍门,紧忙回身插上门闩,她脸上还挂着泪痕,这时也顾不上伤心了,心咚咚跳着,全身被恐惧感笼罩,她摸到枕头下的短刀,总算觉得安心不少。

    苏明净也不点灯,摸黑爬上炕准备睡下,她晚上不敢洗澡,趁着早上外面有了人声,简单擦擦身子就算了。

    除了崔小风,苏明净对水洼村这个可怕小村庄没有一丝留恋。苏明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活了一回,她相信一定是老天听到了她虔诚的祈愿,让她再来人世一遭,好好报答小风对她的恩情。

    只是这一世的小风,为什么对她总是冷冰冰的,她不禁又怀念起上一世小风的笑脸,那么单纯、那么纯粹的笑容,只有看到自己时才绽放。

    苏明净胡乱想着,这时门上忽然传来几声石子敲打的声音,苏明净吓得绷紧了身子,伸手摸到枕头下的短刀,她屏住呼吸,刀柄在手心里硌得生疼,好一阵,石子砸门的声音才消失了,苏明净松了一口气,整个后背都汗湿了。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有人夜里砸门,印象中自从住进大队部,这个声音总会不时响起。平时王新芳在还好些,王新芳公社有亲戚,一到农忙就请病假,每到这时,苏明净最难过,那个声音像魔咒一样缠着她,一到晚上,就在门上响起,有时,还掺杂几声阴沉的笑,吓得她成宿成宿不敢闭眼。

    苏明净太害怕了,她知道自己要在这个偏远的小村子里呆两年,直到1977年恢复高考才有机会离开,在这两年中,她必须好好保护自己。

    父母的工作还没有恢复,姐姐在千里之外的兵团当兵,除了崔小风,苏明净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可是现在,连小风也不要她了。

    苏明净想起第一天来到水洼村杨金生看她的眼神,邪佞又肮脏,苏明净没办法,只好暂时敷衍他,她知道杨金生是个狠角色,她不敢激怒他,上一世她和小凤的悲剧都是这个人造成的,她要小心保护小风和自己,至少在水洼村的两年,不能再出现任何差池。

    崔小风把苏明净赶走,本来饥肠辘辘却突然没有胃口,她呆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水还没挑,扛上扁担,就去村口打水了。

    水洼村名字中带水,却是一个名不符实的缺水村,全村吃水都靠村头那口老井,崔小风来到井边,看到知青王同也在打水。

    印象中,两个男知青王同和高林安来到水洼村没几天就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生活习惯更是向农民兄弟靠拢,两人为了少打水,有时候早上脸都不洗。

    崔小风调侃王同:“稀客啊!哪阵风把你刮来了?”

    王同挠挠头笑得欢笑:“小风!就你跟银凤总取笑我,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打水?”

    “刚才有事耽搁了,你跟高林安不总说没劲儿挑水吗?今天怎么有劲儿了?”

    “今天不但有劲儿,还有使不完的劲儿!”王同少见的精神振奋,顺手把崔小风的两只空桶也装满了水,“知青办给我们每个知青发了几斤白面,我和林安下了一锅揪面片,一人造了五大海碗,现在胃里还满着呢!”王同说着,得意的打个饱嗝,“太不容易了,这是我今年吃得最饱的一顿饭。”

    小风笑着摇头,想要再取笑他几句,忽然意识到什么,知青办给每个知青发了白面?也就是说苏明净晚上拿给她的白面馍真的是自己做的,是自己误会她了?崔小风心里像梗了一块石头,堵得她难受。

    “小风?你没事吧?”王同把扁担递到她肩上,“天晚了,你快回去吧。”

    崔小风担着两桶水,颤颤巍巍往回走,她白天干了一天活儿,晚上又没怎么吃饭,两条腿抖得像筛糠,王同今天真是兴奋大劲儿了,给她的两只桶添的满满当当。

    崔小风咬着牙坚持,眼看就要到家了,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桶水全洒了不说,左脚踝钻心的疼,崔小风疼得想流泪,心想一定是扭到了。

    幸好这里离家也不远,崔小风扔下扁担,一瘸一拐往家走,小风娘都要睡着了,看到小风满身泥水,一下子惊醒:“小风,你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