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段齐彦也终于回了神,听明白了阮静漪的意思——她竟是要锦瑞阁不再卖布给自己。他心底暗暗有些惊诧,没料到阮静漪在这锦瑞阁竟当真这么说的上话,竟让马掌柜对她这样客气。
他之所以会成为锦瑞阁的常客,那还是阮秋嬛牵的线。他本以为这店铺当是秋嬛母女的生意,因此才频频光顾,可没想到,阮静漪才是真的东家。
看来,今日阮静漪也确实是来店里看账的。与他碰上,也纯粹是个巧合。
可阮静漪的铺子,怎么会在阮夫人韩氏的手里?
段齐彦理不清这些事,但心底暗暗觉得麻烦。母亲下旬便要去参加一个赏花会,若是穿着打扮叫其他贵夫人比了下去,母亲定会心底不快。他左右寻访,才在锦瑞阁定到了合适的布匹。眼下要是出了岔子,岂不白叫母亲期待了?
于是,段齐彦板起了脸,道:“阮大小姐,做生意岂能这般不讲究诚信?已经定好的布匹,该是什么时候送来,就是什么时候送来。”
阮静漪不以为意:“我毁了约,全数赔你银子,那不就够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的话里有一分不耐烦,这让段齐彦也有些恼。他为人傲气,在这丹陵,素来只有被人恭敬逢迎的份,少有人敢和他对着做的。更何况,今日这顶撞他的人,还是从前对他百般讨好的阮静漪。
想起静漪从前窥看自己时羞涩的目光,他便愈发恼火了。
“一匹布而已,罢了。”他强压着不快,皱眉道,“丹陵布庄不知几何,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另寻别家便是。”
说罢了,段齐彦转身便向店铺外走去。
阮静漪就像是嫌火烧得不够大似的,在他背后慢慢悠悠地说:“掌柜的,记得将钱退到段小公子府上去,一个子都别少。免得他以为咱们夸浮,以至于‘国无可用之士’呢。”
段齐彦的身影一顿,但他到底是没转过身来,而是自顾自地走了。
阮静漪见他走了,轻笑一声,转身与马掌柜说:“马掌柜,你放心吧。不做清远伯府的生意,也没什么损失。只要你好好跟着我干,日后有的赚。”
她可是比旁人多活了一辈子的人,知悉的东西也要多得多。算算时日,等入了夏,京城的贵人间就要流行起花织纱罗来了。可这种布极为难得,少有绣娘会的。而物以稀为贵,令布匹的价格愈发水涨船高。
“马掌柜,你把耳朵凑过来,我有事要你去办。”
阮静漪和马掌柜交代好了事,才携着丫鬟施施然出了锦瑞阁,走向一侧停着马车的巷子。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唤自己:“阮大小姐。”
她撩起斗笠下的纱帘,抬眼望去,瞧见了段齐彦的身影。他立在墙边的阴影处,修长的身影浑似一截劲竹,面庞也凝着玉一般的冷硬。
“段小公子竟然没走?”她有些意外,停下了登上马车的脚步。
“……”听她这么说,段齐彦也觉得有些落了脸面。
依照他的性子,他是不屑于与阮静漪计较的。女子逞强说几句负气话,他一介君子,何必放在心上?更何况,静漪素来心仪于他,那气话是爱而不得才说的话,他更应无所谓才是。
可今日,不知怎的,瞧见静漪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样子,他觉得心里和扎了一根刺似的。他颇为不解:从前对自己百般讨好的静漪,这几日怎么变了个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