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披散着长发,缓缓从床上坐起,一时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回过神来之后,她也急忙跟着跑了出去,就见外廊上,都蓝带着十来个宫人跪了一地,一个个惊恐万状,瑟瑟发抖。

    奔到廊下,皇上目光急切地逡巡着,连屋顶,连草丛花间,甚至连天边飞过的雁群也不放过。

    良久,他才失落般地回过神来,手指在身侧慢慢握紧,虎目中含着泪光,声音暗哑,反复地问他们,“人呢?人去了哪里?”

    “皇上,没有人,奴婢绝不敢欺瞒皇上!”都蓝吓得面色惨白,“奴婢们都在这廊下守着,看得真真的,什么人也没有!”

    “没有人?那是谁?是谁在叫她的名字?”皇帝目光凌厉,全身紧绷,环视着满地的宫人,声音暗哑,“是谁?!”

    “回皇上,是这些鹦鹉!廊下这几只雪头鹦鹉,它们听见云板的叫声,以为是先皇后过来,它们才会叫起来的!奴婢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它们还记得旧主!它们都是先皇后亲自喂养过的,奴婢不忍心处置了它们,这才将它们留在长春殿,也是给陛下留个念想……奴婢实在不知道,为何会有今日之事!”都蓝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硬着头皮回答道。

    他实在是不明白,都好几年过去了,为什么又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

    还恰好就是在皇上和新后独处的时候。

    这宫里的老人,谁不知道,锦书是先皇后的闺名?这几只老掉毛的鹦鹉,也是冯后在太尉府时就养熟了的,那时候,皇上还只是检校太尉,冯后是世宦之女,也是初嫁的新妇,于是养了几只鹦鹉,每日逗它们学舌为乐;冯后擅佛理,常击云板云磬,也教鹦鹉认人,鹦鹉听到云板的声音,就会唤主人的名字。

    选在这个时候让鹦鹉乱叫,而且还是叫的先皇后的名字,这不是把他们这群人架到火上烤吗?

    皇上诸事英明,除了在冯后的事情上,他没法冷静自持;这种时候,一句话说错,那可是要死人的;天知道,当年冯后的司殿监去了哪里,当年为冯后诊视过的太医们又埋骨在了何处?

    可自己是皇上的管事牌子,他不出头,难道还指望下面这些人来扛事儿?

    他们这些人,别看平时风光,在下面人跟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可这受起训斥责备来,也得拎着脑袋硬着头皮冲在前头不是?

    “原来是它们?”皇上喃喃问道,失焦的目光在廊下搜寻了半天,才终于落到花鸟架上那几只雪头鹦鹉的身上;见那几只鸟儿浑然不觉,仍在花架上跳来跳去,他紧绷的身体这才渐渐松驰了下来,面色也渐渐变得颓然,“何事击云板?朕不是早已经下令,宫内不得击云板传事吗?”

    “此事,奴婢会立刻让人去查个究竟;惊扰到陛下和娘娘,奴婢罪该万死,等此事查清楚了,该如何处置,奴婢自愿领罪。”都蓝仍跪在地上,垂头丧气地道。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皇上沉默良久,才恹恹转过身来,他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新后正怯怯地站在殿门里边。

    因为赤着脚,她不好出来,只能站在殿内,远远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显得很是迷惘,也很无助。

    皇帝似乎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却只是叹了口气,便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都蓝。”

    “诺!”都蓝忙膝行过来,叩首问:“陛下有何吩咐?”

    “去传皇后的凤辇来,送皇后回凤仪殿。”

    “诺!”都蓝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立刻开始吩咐旁人,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事了。

    只可怜了新后,好好的承宠机会,就这样被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