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林出了九曲阁,看看天色,摇摇晃晃回到自家的生药店里。大哥正在前面看着小厮抓药,见到董林回来,满身酒气,急忙上前道:“兄弟,早就听说你回了城里,怎么现在才回家里来?”
董林道:“因差事做得辛苦,官人赏了酒饭,是以回来晚了。”
说完,摸着额头道:“哥哥,我酒饮得多了一些,见过爹娘后自回去歇息,有事起来再说。”
看着董林一步三摇地走向后面,哥哥摇了摇头,继续照顾生意。
董家本是外乡到这里贩生药的商人,后来做得大了,干脆在城里开了一座生药铺,是军城里面不多的几个富裕人家,为上等户。他们兄弟三人,董林排行第二在外当差,哥哥和弟弟在家照看生意。
这一觉直睡到太阳西垂,董林从床上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对门外抱着孩子的妻子道:“我头痛得厉害,想是害酒,你去做碗酸汤给我醒酒。”
妻子见丈夫起来,放下孩子,进来道:“你今日回家,哥哥和三郎说晚上请你去吃面,两人到后面来望了好几回。听说害酒吃些饭菜就好,你还是随着哥哥和三郎出去吃吧。”
董林头脑昏昏沉沉,嘟囔了一句,穿好衣服,胡乱洗了把脸,到前面来找大哥。
大郎和三郎已经关了铺子,两人在门口闲坐。看见董林过来,急忙上前道:“你这一顿好睡,怎么叫都不醒!现在好了么?我们一起到城北去吃面!”
董林道:“吃什么面?我现在口里干得厉害,只想吃碗酸汤。”
三郎拉着董林的手道:“哥哥走了许多日子,却不知道城里新开了几家铺子,现在最流行吃面。城北那里许多铺子聚在一起,煞是热闹,满城百姓都去吃。因是吃的人多,一个多月的功夫,城里的麦价便就翻了一番不止。那面虽有些像汤饼的样子,其实不同,爽滑好吃,汤又香美。”
一边说着,一边拉了董林的手,三人锁了铺子,径向城北而来。
火山军城不大,一边是黄河,一边是大山,卡在咽喉处建起来,只有南北两座城门。小城北边从衙门后面开始,各种小巷里的生意极多,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杜中宵因为有碍观瞻,拆出了几条巷子,在这一带建了一个瓷器一个漆器的小型货场。这两样是贩运到北地的重要商品,火山军虽小,却有附近几百里内惟一的榷场,一时分外热闹。到这里做生意的,一部分是沿黄河逆流而上的中原人氏,还有一部分则是从府州过来的关中人,生意做得大了就连府州那里的小蕃部也有不少人渡黄河而来。
董林迷迷瞪瞪,被兄弟二人拉着,走在这陌生的街道上,一时有些错觉,自己真回家了?
到了一间路边摊子,三郎拉着董林在棚子下落座,对他道:“哥哥在这里稍等,我去买面。”
说完,与大郎一起到了卖面的地方。
董林坐在棚子下,好奇地看着四周,努力从脑海中回忆这里曾经的样子。如果自己记得不错,这里在衙门后面,与衙门只隔了两条小巷,以前杂乱不堪。有极便宜的客栈,还有各咱做小生意的,更有做皮肉生意的各族女子,倚门卖笑。这里既混乱,一切又便宜无比。再看现在,四周都是衣着光鲜的食客,有的中原口音,有的关西口音,一口一个格老子,显得极是荒诞。
大郎和三郎两人端了三个大碗,把一个大碗放在董林面前,各自坐下。
见董林四处张望,三郎道:“哥哥还记得这里么?以前春天秋天,山里那些收柴胡的商人最喜欢住这里。我们要买他们药材,也没少来。”
董林点了点头,问道:“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三郎道:“北边衙门招人垦田,修出路来,渐渐有些样子了,周边有许多人去应募。那样的地方最缺人,知军官人便把这里拆了,那些无处安家的人,全都到营田务里做活去。在这里倚门卖笑的,全都送到营田务那里,为人端茶递水。有那些没有娶妻的应募垦田人,好坏也成个家。”
董林一直在军城当差,不清楚营田务那里发展的情况,听了道:“没想到两个月,那里做得如此大了。听说他们今年种麦,以现在麦价,来年那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