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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隋林醒来时,另一张床上已空无一人。他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手表:八点十分,不算迟。简单套上一件咖色短袖,洗漱完毕后打开卧室的门,迎接他的是一串欢声笑语。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李玉正拿着一台佳能相机,长镜头对着坐在沙发上互相舔毛的猫猫们,柳姐站在一旁,手舞足蹈地指导着他。

    听到开门声,李玉看向他,嘴角的笑意渐浓。柳姐朝简隋林点着头,还不忘拍了下李玉的肩:“你这小子,还有点摄影天赋嘛!”

    简隋林也走了过去:“怎么,对摄影感兴趣了?”

    李玉垂眸欣赏着屏幕上的照片,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说不上感兴趣……我就是想,旅游总得留下点照片。柳姐,这相机租一天多少钱?”然而,他忘不了昨晚柳姐说过的话,真正让人挂怀的,从不是单纯的景,而是人。他想要用照片留住和简隋林的点点滴滴,留住这段专属于他们的二人时光。

    柳姐抿了一口龙井,爽朗答道:“不花钱租给你!昨晚你陪我唠嗑唠了那么久,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李玉又惊又喜,刚想开口婉拒这份好意,简隋林好奇的目光便投了过来:“嗯?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昨晚睡眠很好。”李玉心里一阵难堪,他总不可能把昨晚的梦和柳姐的故事如实说出来,只能慌慌张张地顾左右而言他。所幸柳姐救了场,她提醒简隋林快些吃早餐,不然空腹逛景区会很难受。

    解决完早饭,两人别了柳姐,坐上旅游专线的公交车抵达了景区。

    上午游客不多,三三两两的行人里没见着年轻人,都是带着相机的摄影爱好者,他们似乎对景点的分布十分熟悉,李玉和简隋林作为外乡人,选择悄悄跟在这几位摄影爱好者后面,猜想能寻到好风景。

    球鞋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他们跟着眼前轻车熟路的人们漫步景区之内。河道蜿蜒曲折,两岸的屋瓦宛如镜像般对立。粉墙黛瓦,野渡长亭,乌篷短桨,柳岸灞桥。那些只印刻在教科书上的浪漫词汇立体地横亘眼前,交错着组成一幅没有尽头的水墨画,只随着他们的步伐,徐徐展开新的景色。

    简隋林侧首,看到的是玻璃板上打瞌睡的三两肥猫;回眸,看到的是转角处那如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低头,看到的是乘风奔流的澄清绿水闪烁着粼粼晨光。

    他隐约能听到相机的快门声,但他不知晓,镜头聚焦的不止是身侧的景色。

    跟着大部队便要过桥,桥下是无尽的碧水。

    江南最不缺的是水,最惹人疼爱的也是水。这水,淌过秦淮八艳的涟涟鲛珠,和着鲁迅拾起的朝花之盈露,浸泡过陈其美舍生取义洒出的热血。它自千百年前的中国历史里缓缓归来,栉风沐雨也好,风尘仆仆也罢,它终是晕染了江南丽人如墨的眼角眉梢。

    那些传奇话本里的衣香鬓影,如今成了它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

    水多,自然桥就多,有着各种形态又各自有着美丽传说的拱桥,就像一个个老人,和蔼地立在河上,静静倾听着一年又一年的流水低吟、桨橹浅唱。此情此景,文人墨客感慨颇多,便叹一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水网密布,星罗棋布,一条条无名的河流四面八方而来又四面八方而走,它们自然带不走江南的一草一木,却为远方送去了江南水土雾霭朦胧里如烟的往事。

    穿过桥,见到一家对岸未有的小茶馆,稀稀落落坐着几位旅客,简隋林拉住了李玉。

    “你要喝茶?”李玉问。

    “不是,我总觉得这里有些猫腻,”简隋林指了指摆在中央的一个破木桌,“你瞧,我估计这里有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