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还是先让那朗日先休息几日,压一压,再作主张比较好!”王文佐道。
“为何这么说?”李弘问道。
“秋后是吐蕃用兵之时,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钦陵弑杀其主,必然要大举对外用兵来立威,压服不服之人!朗日的计划再怎么快也要到明年才能实施,所以臣以为先过了秋后再做主张比较好!”
“这倒也是!”李弘点了点头:“那就如三郎所说吧!过几日寡人见他一面,再在崇仁坊赐给那朗日一处宅邸吧!”
商议完了事务,王文佐刚离开甘露殿,身后却赶来一名宦官,低声道:“大将军且慢,陛下有事情要和您说,且随奴婢来!”这种事情倒也常有,王文佐点了点头,随那内宦进了内殿,来到侧院的花厅,只见李弘已经换了一身紫色便袍,头裹罗巾,手中拿着一柄玉如意,一副富家公子打扮。
“陛下,您有事找我?”
“不错,三郎坐下说话!”李弘指了指右手边的矮几:“你前几日是不是有举荐一个叫王勃的士子去弘文馆当校书郎?”
“不错,确有此事!”王文佐稍一回想,点了点头。
“他是你成都的旧识?最近才来长安投你?”李弘问道。
“不错!”王文佐有些错愕,这点小事李弘如何知道的?难道他派人查问王勃的来历了?为何他要这么做?
“你看看这个!”李弘从几案上拿起一封文书递给王文佐:“这是沛王前几日呈上来的,和你的举荐书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寡人看了有些奇怪,这厮是什么人,为何沛王和三郎一起举荐,而且沛王举荐他去王府当记室,而你举荐他去弘文馆当校书郎!”
“这个——”王文佐也愣住了,那个王勃不是说自己在成都生病了,才刚到长安吗?这沛王的举荐书是怎么回事?
“这个臣就不清楚了!”
“三郎你当然不清楚这等小人的伎俩!”李弘冷笑了一声:“寡人已经派人去查问过了,这厮已经来长安好长一段时间了,他过去就曾经在沛王府上当伴读,后来因为文章触怒了太上皇,被逐出长安。他在成都又结识了三郎你,你爱惜他的文才,赐予他名刺,让他回长安后便来找你。可这厮回长安后,看到形势对你不利,就跑去沛王那儿求官。这倒也还罢了,世人趋利避害的多得是,也不多他一个。可后来你拥立我登基,形势逆转了过来,那厮可能是嫌弃我那傻弟弟给的官小了,便又跑到你这里来,说自己在成都生了病,所以来的晚了,一来长安后便来拜见你,把去见沛王的事情隐瞒了过去,这等趋炎附势的小人,寡人如何饶的过?”
“还有这等事?”王文佐沉默良久,最后不禁哑然失笑,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自然没可能一个个去查来找他求官人的过往履历,实际上王勃求官时根本都没见到自己,一切都是伊吉连博德处置的,无非是事后向自己报告了一声,却想不到在天子这里露馅了,这王勃果然是命里没有当官的份。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王文佐问道。
“他不是求官吗?”李弘冷笑了一声:“寡人给他官做,不过弘文馆校书郎是不可能了,寡人听说他的父亲在交趾为官,就让他们父子团圆,也明白一点忠孝之道吧!”
“交趾?这不是流放吗?”王文佐暗想,看来王勃这事把李弘彻底惹恼了,交趾已经是大唐最南方的郡县了,文化落后、人烟稀少,满地瘴气,当时的北方士子去那边多半都是回不来了。李弘这么做其实就一个意思——王勃父子就一起死在那边吧!虽然觉得王勃有点惨,但天子这么做摆明了是为自己出气,自己也就犯不着做好人了,说不定坎坷的人生还能让他多留下几幅名篇来,便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见王文佐应允,李弘立刻唤来中书舍人,令其草诏。看着就在一旁依照李弘的命令飞快起草诏书的中书舍人,王文佐心中突然有种荒谬的感觉:中书舍人掌起草诏令、侍从、宣旨、劳问、接纳上奏文表之职,多以有文学资望者充任,若是没有这次偶然的事情,王勃在弘文馆当几年校书郎之后,多半就会沿着京畿县尉、监察御史、左右拾遗、员外郎、中书舍人、中枢侍郎,最后进政事堂成为宰相一路升迁,以他的文才如果运气不错的话,大概四十之前就能到中书舍人这个位置。但运气没有站在他这边,第一只脚刚刚踏上这条青云之路,就一个倒栽葱跌下无底深渊,这个世界还真是荒谬的很。
“就这样吧,速速传下去!”李弘道:“明天天黑之前,那厮必须离开长安!”
“喏!”那中书舍人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李弘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寡人最讨厌的便是这等有才无德、喜好钻营的小人!弘文馆虽说是优养才学之士,但也不能容这等小人栖身!”
“陛下说的是!”王文佐听到这里,只能为王勃哀叹一声了,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给天子留下这么恶劣的印象,那还是老老实实当一辈子隐士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