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吒相如微微张大嘴,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能够从安培比罗夫口中听到上面一番话,毕竟不管百济人情愿不情愿承认,扶余丰璋是倭人扶助为王、倭人派兵支援百济复国军这是客观事实。安培比罗夫方才那番话等于是把大和国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对百济国的政治优势完全抹杀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竟然主动说出这些话来?”安培比罗夫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如果新罗人愿意的话,我甚至愿意劝说中大兄皇子以放弃对任那四郡的争夺为条件,换取新罗人废除与唐人的盟约!”
“什么?”沙吒相如吓了一跳,他当然知道对于倭人来说任那四郡意味着什么,即大和国彻底放弃向朝鲜半岛的经略,将自己的发展局促于那些岛屿之上,那可是历代渡来人首领魂牵梦绕的故乡呀!
“你不相信?不瞒你说,在那天见过唐人的那个怪物之前我也不会有这个念头!”安培比罗夫苦笑着摇了摇头:“能把那么巨大的石头投掷到那么远的地方,那简直是神鬼之力,有了那玩意,没有任何城塞能抵挡住唐人的进攻。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听任事情这样下去的话,你们百济人会第一个灭亡,然后是高句丽人、我们大和人。在我们都完了之后,新罗人也会完蛋!大家活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团结起来,至少不要和唐人结盟来从邻国的灭亡中谋利!”
沙吒相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和安培比罗夫是一类人,都预见到了未来唐帝国在朝鲜半岛的胜利。而不同的是沙吒相如想的是让自己家族站在胜利者一边,在这种大变中获得更大的利益;而安培比罗夫想的是竭尽全力来阻止这场大祸的发生。虽然沙吒相如早已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但看到安培比罗夫与自己完全相反的选择,心中也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那,那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最后我们输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但还是被唐人打败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你是说我们在百济打败了吗?”安培比罗夫问道:“那就和我们坐上船一起回九州吧!那儿有足够多的土地来安置你们!你不用担心会受到欺辱,从血脉上看,你们百济人和我们大和人是很接近的,我们许多大族的先祖都是从百济迁徙而来的。比起留下来当唐人的奴仆,迁徙来九州要好得多!”
“这家伙是想让我们百济人当倭人的肉盾,继续替他们抵抗唐军!”沙吒相如的心立刻冷了下来,他点了点头:“也好,这样我们就有退路了!”
“如果你不想在九州,那可以去本州岛,在东边有大片大片的荒地。你们有人、也懂得打制铁器,用牛耕作,很快就能恢复元气的!”安培比罗夫热情的向沙吒相如推荐,一副好客主人的样子,而沙吒相如已经完全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致了,他勉强的笑了笑:“多谢您的好意,我会认真考虑的,不过现在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回去处置,告辞了!”
——————————————————————————————————
泗沘城,都督府。
“三郎在信上说,他已经打败了贼人的围攻,并且加固了营寨,现在军中有足够三个月的口粮,足以牵制住任存城的贼人和倭人的援兵!建议我们依照原先的谋划,突袭周留贼巢,将其一举荡平!”刘仁愿习惯性的弹了弹信纸:“列位觉得应该怎么办?”
“自然是依照原先的方略行事!”刘仁轨穿着一件绯色圆领官袍,由于先前的功劳,朝廷已将将他官职“检校带方州刺史”中的检校二字去掉了,由原先的白身一跃而成四品高官,说话的底气自然也大不一样:“既然王参军已经击退了贼人的援兵,将任存之敌牵制,只需先破倭人的舟师,所余贼人自然胆破,百济之患便解!”
“刘使君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杜爽眉头紧锁:“周留之敌总数不下四万,而我军可战之兵不过两万,而新罗人却不愿出兵,大军岂可轻动?”
“新罗人之所以不愿出兵,正是因为胜负未定。若我能先破倭人舟师,新罗人自然就会出兵!”
杜爽与刘仁轨两人意见相左,争执不下,这让刘仁愿一时间难以决定,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孙仁师,唐人的水师是在他的指挥之下,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态。
“孙将军,你以为呢?”
“在下初来百济,不识地理人情,不敢妄言胜负。”孙仁师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若是与倭人舟师交手,只要是在狭窄水域,末将倒是有几分胜算!”
“哦?”刘仁愿精神一振:“敢闻其祥?”
“我与倭人舟师相较,倭人船多人众,我方船少人寡;倭人船小且脆,我方船大且坚,若是在宽阔水域,倭人便可张大其势,四面围攻;若是在狭窄水域,我方便可以大船为先,小船居后,齐头并进,以拍杆齐发,矢石如雨,倭船虽众,不难破之!”
“这么说来,最好是将倭船引入江中,然后一鼓歼之!”刘仁轨笑道。
“这个就并非在下所知了!”孙仁师笑道,在四人中他对于百济战局最为淡然,俨然是一副技术专家:只要你们能把倭人的船队至于对我有利的战场,我就能搞定,但怎么造成有利的局面,那就是你们考虑的事情了,反正我对百济的情况不熟,如果战局不利,板子也打不到我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