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杜长史顿时愣住了,的确在百济、高句丽、新罗、倭国寺院不但是宗教中心,也是学术中心,当初唐军打进泗沘城的时候,就在定林寺中发现了大批各种各样的书籍,也有很多供僧侣们传授、交流学问的精舍、学园,当然这些书籍学园一部分被运回大唐,剩下的大部分后来都毁坏流失了。
“那也不好让他们都出家吧?”
“寺院里也可以有俗家弟子嘛,就算出家难道不能还俗吗?”王文佐笑道。
“那书籍、夫子、场地哪里来?还有,你打算教他们一些什么?”
“书籍我记得都督府里还有一些,至于夫子,我打算贴出榜文,召回逃散僧侣,只要他们愿意回来,尊崇大唐,那就既往不咎。至于教什么,那就和州县学里的差不多、读、写、算数、佛经、经书(这里指的是儒家经典《周易》、《春秋》等)之类的呗!”
杜爽想了想,发现还真找不出王文佐话的破绽来,只得点了点头,悻悻然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王参军,你也未免对这些百济人太好了吧?”
“是吗?呵呵!”王文佐笑了起来:“杜长史,我小时候曾经听一位师长说过一句话:对待敌人,我们要攥紧拳头,而如果敌人被打倒在地,伸手求饶,我们就要松开拳头将其拉起来!这些人是最早一批主动归降的,反正所耗费的钱粮也都是从他们身上征收来的,又何乐而不为呢?”
“从他们身上征收来?王参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定林寺是百济有名的古刹,据说当初百济王迁都到泗沘,王城尚未完工,就先建成了定林寺,历代王公贵戚的灵柩也多有葬于寺内陵园的。若是我等放出风声要重建定林寺,百济人肯定会踊跃出人出力的!”
“那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首先让慧聪禅师搞一个法会,就说是为了庆祝首付熊津旧都。周围的百济人肯定会有不少人参加的。就在法会上,让慧聪法师把重建定林寺,为百济的年轻人求学做准备的事情讲出来,我想百济人肯定会踊跃出粮出力的!”
“你这个法子不错!”杜爽点了点头,右手下意识的抚摸着腰间的金带:“只是现在叛贼还没有平息,就忙着修文治还早了点吧?”
“杜长史,下官以为不然,这件事情不是早了,而是有些晚了,若是当初苏大总管攻下泗沘城之后,封其府库、减免租税、兴利去弊、修文治、褒先贤,我们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
听到王文佐这般指叱苏定方的不是,杜爽也不意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只是笑了笑:“有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谁也没法从头再来,我们只能做眼下的事情!”
“这就是眼下该做的事情!”王文佐目光坚定:“眼下我等和扶余丰璋争的不仅仅是战场上的胜负,还有人心,确切的说是百济的人心。当初百济国立国有数百年,泗沘城墙坚固、府库里甲仗堆积如山、钱粮可支用三年,有高句丽、倭国为外援,不可谓不强,却被我军却一鼓而下,系首长安而宗庙为墟;可国灭后,鬼室福信、黑齿常之他们逃入任存山中时,身边不过十几人,十日之内便有众数千,只有些木棒竹枪,立山栅为守,苏大总管遣兵围攻却不能下,几个月后就把我们围在泗沘城中啃老鼠,为何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如今天夺扶余丰璋之魄,神智昏乱,倚倭人之力枉杀功臣,人心背离,我们就应该反其道而行之,诛其逆者,抚其顺者,才是取胜之道!”
“王参军你说的确属正道!”杜爽深深的看了王文佐一眼,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且小心行事,他日前程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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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定林寺呀!”王朴看着不远处的一间破败的旧殿,手中拿着一个干饼,一边啃一边说,满是失望。
“快把饼子收起来!”王篙恼火的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哪个让你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的,一点教养都没有,咱们王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脸丢尽了?”王朴比王篙小十四岁,只比王篙的手肘高一点,他将啃了两口的干饼放进口袋里:“可大哥你平日里不也这样?为啥说我把王家脸丢尽了?”
“我那是在哪里,你这可是在定林寺!懂吗?定林寺,过去能来这里可都是什么人、大王、王后、佐平、恩率这样的大人物,懂吗?”看着幺弟这幅傻乎乎的样子,王篙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作为投靠唐人最早的几个村长——对,他的村子现在也有四五十户人家,两百多人口,算得上一个中等村子了,他也有资格送一个儿子来定林寺求学了,由于他的儿子还太小,所以就用幼弟来代替。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王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世代代种地、土里刨食的王家什么时候能有人去定林寺这样的地方求学?他几乎有些妒忌什么都不懂的四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