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新生代表致辞完毕。”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少女微微欠身行李,退到舞台的右侧,握住兄弟的手,步履轻盈拾阶而下。
他们走过离舞台最近的那几排座椅。贵族女孩们把嫉妒的面容藏匿于华丽展开的羽扇后,悄悄伸出镶嵌魔法宝石与绸缎的软鞋。少女不经意被绊倒,狠狠摔到在地。
“你——”她的兄弟怒不可遏,高高扬起右手。
“米特,保持冷静,保持优雅,记住你是来做什么的。”少女一边整理裙摆,一边警告兄弟。她就着兄弟的援手缓缓起身,挺胸抬头,正是十五岁的米娅。幼儿时期的圆润渐渐淡去,沿袭自母亲的美貌初现端倪,明亮的双眸闪烁着坚韧的光芒,映照出与她一模一样的兄弟的脸庞。
米特深吸一口气,虚扶着姐妹站稳。两人以双子独有的同步率重新迈出脚步,坚定而优美地走向最后一排。那是玫瑰王国魔法学院新生的座位,是他们的姐姐费尽心思为他们赢得的机会。
学习魔法,学习利益,学习你们能学习的一切。这便是姐姐给她和米特的任务。
六年前,丽丝与利特的遗孤五人散落两地。年仅一岁半的幼子雷欧被少年神官沙利斯收养,成为他的近侍。十五岁的茶茶遍寻不着最小的弟弟,不得不独自带领十一岁的莱纳、九岁半的双子遁入深夜的迷踪林,试图穿越两国的边境,摆脱来自塔克斯帝国神殿的追踪。
午夜的树林褪去白日里温婉亲切的伪装,露出尖锐的獠牙。变幻莫测的土地,神出鬼没的野兽,闻所未闻的毒虫毒草,为年幼的孩子们描绘了一场九死一生的噩梦。他们一路埋葬了装有骨针的木盒,埋葬了痛苦的回忆,埋葬了昔日的天真,依然不敌残酷的现实。
直到奇虎喷着腥臭的唾液向孩子们袭来的那一刻,米娅米特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自己的无力。他们空有优渥的魔力值,却没有运用这股力量的经验与知识,只能畏惧地蜷缩在野兽面前抱成一团。
茶茶捂着口鼻向奇虎丢出胡椒瓶,趁机抱起双胞胎猛跑。莱纳拼劲全力挥舞碎石阵阻拦暴怒的奇虎,被奇虎挣扎的余波牵连,失手摔落在凸起的木桩上,右眼血流如注。
泪水、汗水、血水混着那一年的雪水一同流下。奄奄一息的孩子们终于顺着无名花田的指引逃出生天,跨过玫瑰王国的国界线。
然而这仅仅是新生孕育的第一步。边境村民见到行踪诡异、狼狈不堪的孩子,立刻戒备起来,要求他们要么提交合法的入境文件,要么迅速离开此地,滚回黑色的树林。
实际上,即便他们具有合法的文书,村民也不会允许一伙肮脏的流浪孩童入驻他们的土地。玫瑰王国民风迥异,信仰与塔克斯帝国神明同宗不同派系的“神之花”,万事万物以美为第一原则。
王国所有子民皆以装扮自己为首要目的,常常采摘鲜花与鲜果编制发辫,购买贝壳、矿石和昆虫染制裙袍,日间劳作亦会搜集雨水露珠酿制沁水,用以美容养颜。
这样的子民如何接受四个脏兮兮、身份不明的孩子?如何容纳面黄肌瘦、鲜血淋漓的浪人?他们自然是要驱逐秽物的。
茶茶毫不畏惧村人手中的武器,强撑虚弱的身体,大大方方向众人辩驳:“你们是觉得我们不够美丽吗?是因为我们发间没有新鲜的花朵,我们的衣袍没有精美的绣纹,我们的手足遍布伤痕吗?”
边境小城的领主懒洋洋掀掀眼皮,笑道:“正是如此。”
茶茶一脚跨上凸起的石台,呈大字型展开双手、双脚,朗声演说:“那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各位,你们所谓的美,实在太过于狭隘!”
“各位,看,我的这双手!它采摘过迷踪林里所有的作物,任何毒草毒虫都要折服于它的灵巧之下。”
“看,我的这双脚!它踏遍了迷踪林每一个角落,即便是日神的光辉与月神的光芒从未抵达的阴暗旮旯,也不能阻拦这足迹。”
“看,我的头颅,我的身体,我浑身上下每一处伤痕、每一滴鲜血、每一块泥巴,他们都是我曾经战斗的徽章,是顽强的人类与强大的自然搏斗的斐然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