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属神官兰德接替瘫倒的神官莫布拉,斥责道:“侯爵阁下,您太失礼了。纵然您对莫布拉阁下有成见,亦不可羞辱这样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

    青年侯爵已经对顽固的老头们失去了耐心。他已然摸透了他们的欲望指向,也探明他们的目的,只不过出于地位、身份的考量,与同样贵族出身的老神官莫布拉纠缠往来。

    如今莫布拉老头歪斜身体倚靠在会客厅长椅上,贵为侯爵与王室旁系的他又有什么义务非要同平民出身的从属神官礼尚往来呢?

    索拉侯爵收回悬浮的权杖,重击大理石地砖,面露不愉:“注意你的礼仪,从属神官兰德。我必须亲切地、格外地提醒阁下,你从祭祀进阶为从属神官,并不代表你真正成为了神官。你的话语应当匹配你的出身。”

    从属神官兰德挺起胸膛,衣襟前侧佩戴的勋章与玫瑰念珠完全沐浴在斜射而投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顶着这样炫目的功勋,年迈的老从属神官不失骄傲地为自己辩驳:“我想需要注意利益的,应当是侯爵阁下您。我,从属神官兰德,出身卑微却从未懈怠于信仰。我布教的脚印遍布王国各地,我撰写的祷文收录于王国图书馆,我吟诵的祭文受无数信徒追捧。纵使我受限于血统,亦不妨碍我成为我主神之花的忠诚臂膀。”

    “这样的我,为何不具有资格要求侯爵阁下予以我与我的同伴应得的尊敬?”

    面对兰德的质问,青年侯爵不紧不慢退开三步,露出身后的少女,柔声道:“既然如此,又何来羞辱一说?”

    从属神官兰德怒目圆瞪:“阁下究竟何意?”

    青年侯爵绕至少女身后,右手如蛇一般扶上少女的脸颊,扶正她端正标志的脸庞,朗声道:“平民出身的从属神官兰德阁下能够破格获得主教青睐,赢得超越血统的尊敬。那我这儿的村姑不也是从平民起家,徒手描绘了值得我赞颂的功绩之花,赢得了我的青眼吗?我将我欣赏的、认为其值得尊敬的部下,与我应当尊敬的神官阁下相提并论,有什么问题吗?”

    从属神官兰德被他一席歪理绕晕了,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青年侯爵却不放过他,眼神锐利指向老迈的从属神官,反问:“还是说,令人尊敬的从属神官兰德阁下,从来不认为自己足以担当‘行走的荣耀’一职,从来不认为平民出身的自己能与其他的神官阁下相提并论?”

    从属神官兰德冷汗直流,含糊地说:“不是,我并非此意,我、我——”

    青年侯爵自然知道老从属神官所想所为。他耗尽一生从卑贱的平民爬到祭祀一职,又通过出卖同级晋升为从属神官,归于主教麾下,已经完成了一介平民能做到的最大逆袭。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自甘落后,将自己贬于同伴之下?

    最后一名老神官克里克适时挺身而出,低垂头颅行敬礼。他是一行人中最年轻却最沉稳的一员,依仗着三大贵族的出身,年仅五十五就破例坐上这个位置。

    青年侯爵再不满也不能不卖他的面子,默许了他的发言。

    克里克神官矜持颔首,为同伴的冲动道歉:“非常抱歉,尊敬的侯爵阁下。我们三位神官之所以被众人称之为‘行走的荣耀’,不过是主神额外的恩赏与大家对我们付出的认可。没想到兰德与莫布拉竟以此为傲,骄奢失控。我替他们向阁下致歉。”

    青年侯爵不禁笑了。好一招借刀杀人,这老头看似救场,实际狠狠踩了同行一脚,将他们彻底定性为荣耀失格,看来教廷内部亦不太平。

    他的预想是正确的。主教比三个行走的老头还年迈,贪恋权势不忍离去。他的继任者们早就蠢蠢欲动,只等主教露出马脚,以“老迈昏花”之名迫使主教下马。

    这些继任者里其中正有克里克神官侍奉的主人,大神官诺兰。诺兰与克里克同样出身三大贵族,也同样属于贵血旁系,无缘本家的继承,因此他和克里克只能拼尽全力铺张教廷内部的贵血势力,为自己、为有相同境遇的贵血残骸博得新天地。

    现下有这样一个打压主教势力的机会,克里克神官绝不会放弃,不仅如此,他还将以退为进,做成同行做不成的事儿。

    克里斯神官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接着说:“不过,在我看来,兰德与莫布拉阁下的忧虑不无道理。平民之所以为平民,不单纯是血统制约,他们的学识、眼界注定无法企及贵族的阶层。”